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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返回华山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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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山脚下有一小镇,名曰桃花镇。这些乡下小镇虽不比帝都繁华,却也车水马龙,自有一番光景。莫流云昼夜兼程,连换快马,到得桃花镇上已是傍晚时分。找了间客栈投宿,沐浴更衣养精蓄锐,只怕师傅师娘见了自己憔悴模样而多生担心。

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到华山,这一夜如何能安睡?是以夜过三更,他仍自辗转反侧。半晌,莫流云坐起身来,心道:“既然难以入睡,不如现在就回华山去。”主意已定便起床更衣,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,下楼牵了马匹便即离去。

他归心似箭,更不停步,一口气便奔到了华山脚下。上山的道路崎岖难行,只得舍马取步。正准备翻身下马,忽而那马匹一声嘶鸣响彻山野,前蹄高高抬起甚是躁动不安,显是受到了惊吓。

其时,星月无光,微风暗动。

莫流云模模糊糊便瞧见,左前方四五丈处的密林中,似有一个黑影。那黑影瞧了他一眼,蓦地一闪而逝,身法之快直如鬼魅。莫流云一惊不小,翻身下马提气急奔。两个起落已到了黑影消失之地,却哪里有什么踪迹。

这一惊非同小可,心道:“此人是谁?深夜在我华山脚下徘徊,有何企图?”忽而一只野山鸡“咯咯咯”叫了两声,跟着便是“呼哧呼哧”煽动翅膀的声音。莫流云自言自语道:“难道是看花了了眼睛?又或者是这山鸡在作怪?”转身又向华山顶上奔去。

远远地,便看到华山云台观几处灯火在黑夜中闪烁不定。他心下甚喜,更加快了脚步。不一会儿便到了云台观前。“怎的今夜没有师弟守山?想必此刻师傅师娘及众师弟已休息,还是不要叨扰的好,待明天再向师傅师娘两位老人家请安不迟。”

想到此处,他纵身上墙,翻身而入,便向自己房间走去。正要推门而入,却发现后院依稀有烛光透出,他好奇心起:“师娘一向晚睡,怎地师妹此刻也还没歇息。”转身向后院走去,  虽觉不甚光明,但实在架不住好奇之心。

透过窗缝,莫流云见师娘正坐在桌旁聚精会神的缝制衣衫,只是不见师傅在何处。他鼻头一酸,就要入内相见。便在此时师娘已放下手中针线,站起身来伸了伸拦腰,打个哈欠便走向内室。心道:“师娘要休息了,还是不要叨扰的好。”

转身又走向小师妹房间。他一颗心只怦怦乱跳,在窗外徘徊良久,但想听一下师妹的声音也是好的。此时,叶灵儿正自坐在桌旁,左手支颐,望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呆呆出神。温暖的烛火将她一张俏脸映的娇艳欲滴,一会儿娇羞浅笑,一会儿又是悲伤无限。

半晌,幽幽地道:“大师哥,你现在在哪里啊?爹爹说你已经不在人世…我,我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。”她叹了口气,半晌又道:“只是…只是爹爹向来不会骗我。难道,难道你当真…大师哥,此刻你也像我想你一般在想我么?”声音中满怀悲切。

莫流云心中一动,心道:“原来师妹对我已钟情于斯。”走上两步正要敲门,却又听她说道:“大师哥,如若你真的…真的…那你在天有灵的话,可不可以现身,让灵儿再见你一面?”

说也当真凑巧,便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,竟吹开了她房间的窗户。屋内的烛火顿时摇曳不定,忽明忽暗。叶灵儿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的莫流云。她心中一怔,霍的站起身来,道:“大师哥,真的是你么?”随即想起什么事情一般,“啊呀”一声大叫,便即晕了过去。

这一声尖叫在静夜之中,显得尤为凄厉恐怖,远远的传了出去。她虽对莫流云一往情深,但此时忽而见到死而复生的“幽灵鬼魂”,如何能不惊吓如斯。不过片刻间,莫流云便听到一阵吆喝,混杂着脚步声从远处传来。

他无暇细思,一闪身进了叶灵儿房间,跟着便听到一人在外面叫道:“灵儿,是你吗?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两年间不曾听到师娘的声音,莫流云怎能不倍感亲切。只是此时师娘的声音充满了惊慌。跟着三四十人手持长剑,霎时涌入了房间。为首的两位正是二师弟文若虚和六师弟李泰来。

文若虚和李泰来一进来,便认出是大师兄莫流云。文若虚向来胆大,不信鬼神之说,此情此景忽的见到大师兄深夜现身,也不免心中一怔。但随即脸露喜色,朗声问道:“大师兄,可是你回来了么?”难掩兴奋激动之情。

李泰来却是生来胆小,此刻突见死了两年的大师兄忽然出现,又听到二师兄的言语,不禁会错了意,还以为二师兄在问,是不是大师兄的鬼魂回来了么。一颗心只是怦怦乱跳,虽手执长剑却是紧紧靠在文若虚身后,颤声道:“鬼,鬼…大师兄显灵了?!”他这一声叫唤,倒是让在场的一大半华山弟子都头皮发麻,毛骨悚然,一个个都惊的说不出话来。

此时,叶夫人身披衣衫也已赶到。莫流云尚不及回答二师弟,便扑身拜倒在师娘身前,叫了声:“师娘。”叶夫人睡眼惺忪,莫流云抬起头来,待叶夫人瞧得清楚,也是惊叫一声,不由自主背脊一阵发凉,后退了两步。文若虚赶紧上前相扶。只听叶夫人道:“云…云儿,是你么?是你回来了么?”

莫流云再也抑制不住,顿时悲从中来,泪流满面,哽咽道:“师娘,云儿回来了。”叶夫人突然见到心爱的弟子回来,也甚是激动,双手颤抖着将莫流云搀扶起来,双手捧着他脸颊看了又看,瞧了又瞧。半晌才道:“云儿,真的是你。真的是你。”一把将他拥入怀中,喜极而泣。

  知道此时,李泰来一颗心仍怦怦乱跳,下意识瞧了瞧莫流云的影子,心道:“都说鬼是没有影子的,这人却有影子,看来真的是大师兄了。”这才走上两步,脱口而出道:“大师兄,真的是大师兄。”

那三四十名华山弟子顿时欢呼雀跃,兴高采烈:“大师兄回来了,大师兄回来了。”一个个上前,将莫流云紧紧围住。叶夫人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,道:“快起来,快起来。这两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?师娘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心。你师傅他…他还道你已经…” 说到这里又流出两行清泪。

莫流云道:“让师娘担心了,都是云儿不好。这两年…这两年真是说来话长。”又向文若虚道:“师傅不在山上么?”文若虚道:“待明天我再向大师兄详细禀告。”

忽的,叶夫人才蓦然想起一事,急道:“灵儿呢,灵儿出什么事了?”莫流云道:“适才师妹陡然见到我,定然以为是我鬼魂现身,惊吓过度晕了过去。”他此话一出,华山众弟子顿时哈哈大笑。

文若虚将叶灵儿扶起,单掌抵在她背心风门穴,将一股真气输入她体内。片刻间叶灵儿便即醒转,见母亲和众师兄弟都在,而大师兄也笑盈盈的正瞧着自己。又是尖叫一声,扑进母亲怀中,身子剧烈颤抖,口中大叫:“鬼啊,鬼…”

叶夫人轻轻拍打着她背,道:“你大师兄并没有死,还不快见过大师兄。”叶灵儿听母亲如此说,这才半信半疑慢慢转过头来打量莫流云,终于扑向他怀抱,失声痛哭。过了一会,她忽然放开莫流云,满面红云又扑向母亲的怀抱,叫一声:“娘。”这一声呼唤,当真尽显小女人娇羞之态。

众人又是大笑。叶夫人也微笑道:“时候不早了,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,云儿明天再来向我请安。”莫流云应道:“是。”众人又说了一会话,这才散去。叶灵儿抬头偷瞄了一眼,顿时又是脸颊绯红,低下头去。这如何能逃过叶夫人的眼睛。她微微一笑,轻轻刮了下女儿的鼻子,道:“也不害臊。”叶灵儿见母亲瞧出了自己的心思,不禁又是满面红云。

叶夫人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先回房去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。”叶灵儿应了声:“是。”莫流云、文若虚和李泰来师兄弟三人最是要好,此时陡然相逢,自有说不完的话语。当下,三人在厨房找了些饭菜,又携了两大坛酒,就在厨房互诉别情,谈天说地,直饮到天色微亮才各自回房安歇去了。

莫流云回到阔别已久的房间,环目四顾,虽两年不曾回来,却仍是干净整洁,一尘不染。连续奔波了几天,此时却感疲惫困倦,倒头便睡,这一睡只等到日上三竿才起来。见桌上摆着两盘小菜和一碗小米粥,另有一杯蜂蜜水,杯下压着一张纸条。

拿起纸条,见上面写着:“小菜以充饥,蜂蜜以解酒。”字迹清秀,知是小师妹为自己准备了早餐。心中只觉暖洋洋的。他匆忙饮了蜂蜜水,又喝了两口小米粥,便即向千秋厅走去。一进大厅便看到师娘坐在厅里正自饮茶,小师妹站在身旁,二师弟和六师弟在下首相陪。

莫流云疾走两步躬身下拜,道:师娘万福,云儿请安来迟还望恕罪。”叶夫人心中高兴,道:“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又向众人道:“咱们去积翠亭说话。”这积翠亭建在云台观左侧一座小山上。站在积翠亭中,华山那层峦叠嶂,千岩竞秀之壮景尽收眼底。更兼清风拂面,让人心旷神怡。

几人到得积翠亭中,早有几名下人伺立左右,亭中的方桌上摆着些糕点水果和几杯茶水。  叶夫人道:“云儿,这两年你都去哪里了?”莫流云只得把如何在渔家镇巧遇一统教和神风帮,如何被冷若霜胁迫上摘星峰,如何被百花宫老贼婆打落山崖,如何在幽谷中苦练神功,出谷之后如何遭遇花千夜,并将其回心转意等事情一一说了。

只听得叶夫人和小师妹是又惊又喜,文若虚和李泰来昨晚同莫流云吃酒时,便已知晓其种种奇遇,但也听得津津有味。莫流云喝了口茶,眉头微皱,问道:“师娘,山中五鬼是何来头?怎敢犯到咱们华山派头上?”叶夫人道:“江湖之事,我原本也不知晓。若虚,还是你来说吧。”文若虚应道:“是。”

说道:“山中五鬼的名号,我也是听师傅提起过,具体怎生模样,也没有亲眼瞧见过。师傅曾说,山中五鬼共有五人,这五人天生异象,脸色异于常人,分别是赤面鬼,青面鬼,黄面鬼,蓝面鬼和黑面鬼。这五人一身邪门功夫,如鬼如魅。想来五鬼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。”

莫流云点了点头。只听文若虚又道:“大概是一个月前,师傅忽而收到昆仑派的书信,说是受到山中五鬼和两位白发老人的挑衅,更有十余名弟子丧命在五鬼手上。希望师傅能够相助一臂之力。两天后,师傅又收到崆峒派的书信,心中内容竟是与昆仑派大同小异。大师兄你也知道,咱们华山派和昆仑和崆峒两派向来交好,是以师傅他老人家一收到书信,便带领一众师弟下山去了,只留咱们留守华山。”

莫流云“嗯”了一声,问道:“是谁送信到华山的?”文若虚道:“昆仑派送信的是张冲师弟,崆峒派的是赵翔宇师兄。”莫流云站起身来踱了两步,沉吟半晌,道:“师傅他老人家常说,昆仑派掌门邱无影前辈武功卓绝,夺命三仙剑在江湖上更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。崆峒派掌门飞绥子前辈的阴阳拳功夫,也算是独步武林。难道二位前辈,还制不住区区山中五鬼么?”

文若虚道:“大师兄,以我猜想,山中五鬼并不足为惧,怕的是那两位武功奇高的白发老人,却不知是谁?”莫流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,道:“昨夜我回华山之时,在山脚下我那坐骑突地受到惊吓。抬头便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没。起初我以为是山鸡作怪,难道…”

李泰来忽而插嘴道:“大师兄和二师兄,你们二人忒也多虑。就算是五鬼什么的,真到了咱们华山又能怎的?现在大师兄回来了,再说大师兄都已经练成了易龙图经神功,若五鬼真的到了,管叫他成了刀下真鬼。”

莫流云笑道:“六师弟,咱们还是小心些好。小心抓鬼不成,反被鬼抓。”李泰来道:“有大师兄在,我李某人谁也不怕。再说,咱们堂堂华山便怕了山中五鬼么?是福避不开,是祸躲不过。管他什么五鬼六鬼,到了华山保管叫他成了阴间小鬼。”

众人听他如此说,不禁哈哈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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