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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天残地缺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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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华山东南方向,约莫二百里处有一座山,传说山中经常有神仙出没,是以当地人都称之为神仙山。所谓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这神仙山虽不比华山,但也自有一番景色,方圆百里也算是首屈一指,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。

神仙山周边大大小小分布着不少市镇。市镇上川流不息,车水马龙,好不热闹。这其中最大的市镇要数山海镇。这山,自然是指神仙山,而这海便是指潜龙湖。潜龙湖在市镇正北方,方圆三十余里。据镇上的老人相传,古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,突的天色大变,雷雨交加,一条黄龙和一条青龙相继出现在空中。二龙翻云覆雨一番,便潜入了这湖水之中,到如今也不曾出来过。是以,这湖便被叫做潜龙湖。

市镇上的百姓不曾见过海,就以为大海也不过如此,况且还有“龙王”长居此处。于是这附近的居民,便将这镇子呼为山海镇。这山海镇客栈倒也不少,要说最为热闹繁华的,自然要属吉祥客栈。

这一日,几位客人一跨进客栈,便有一人大声嚷嚷道:“小二,快把店里最好的酒菜统统拿出来。今日本大爷要喝个痛快。”那小二拖长了嗓音回道:“好嘞…”从内堂一溜烟跑了出来。待看清了各人相貌,竟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走在前面的五人一个脸色赤红,一个青面獠牙,一个焦黄如蜡,一个面色湛蓝,一个黑如张飞。后面跟着个俊俏的少女。这少女皮肤白嫩,脸蛋儿晶莹光滑,嘴角左上方一颗小小的美人痣。只是神情木讷,眼光呆滞,行动似乎也异于常人。

再后面,便是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。说也奇怪,两位老者银发披肩,竟是生得一模一样。只是,其中一位竟没有鼻子,在本应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鼻洞。另一个却是没有耳朵,在本应是耳朵的地方只有耳洞。如此怪异之人,任谁见了也会忍不住惊吓害怕。

只听那黑面人粗声粗气的叫嚷道:“他妈的,还不快去端酒上菜,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?”说话间五指并拢,“咔嚓”一声将面前的桌子戳了个大洞。那小二直吓得冷汗直冒,知道今日碰上了杀人不眨眼的主,生怕一不小心便招来杀身之祸,一跃而起踉踉跄跄的跑回了后堂。

那些本在吃饭喝酒的客官见此情形,哪里还敢停留,将银子丢在桌上便即逃命似的跑了。本来热闹非凡的客栈霎时空空荡荡,安静了下来。只剩东边角落的一位黑衣客人,和西边角落的一位白衣客人。这二人似乎对眼前的情形恍若不见,仍在泰坦自若的自斟自饮。

这几人不是旁人,正是山中五鬼和天残地缺。那没有鼻子的老者便是天残,没有耳朵的便是地缺。也不知是天生如此,还是被人削了去。那美貌姑娘也不是别人,正是华山派掌门叶凌峰的独女叶灵儿。

那一晚,叶灵儿独自在花雨亭上久候莫流云不至,又过一会突觉有人从后面纵身上了亭子。她心下高兴,以为是大师哥回来了。一回头却惊得呆了,只见一人满面通红,在朦胧的星光下尤为可怖,尚来不及叫喊,已被那红面人点中了穴道。这红面人正是赤面鬼,与文若虚交手的正是黄面鬼,与莫流云和文若虚大战的正是天残。那天夜里,莫流云夜回华山时看到的黑影,也不是什么山鸡野兔,正是这天残老人在作怪。

原来,地缺和青面鬼,蓝面鬼,黑面鬼一行四人去偷袭昆仑和崆峒两派,正是为了引华山掌门叶凌峰去救,而天残便趁机率领赤面鬼,黄面鬼一行人前来华山寻宝。天残地缺武功虽高,但向来不辨是非,不明事理,疯疯癫癫,尽信谗言。

二人之所以联合山中五鬼来犯,便是听信了神风帮帮众的妄言,说是玄空秘旨已被叶凌峰所得。叶凌峰那厮为了掩人耳目,将其藏在了华山某处。这藏书的地点有个名堂,说是在华山“山中山,峻山抱千翠;树中树,老树却生花”的地方。

天残一行人隐匿在华山之上,遍寻半月仍是一无所获,是以歹毒之心顿生,便将叶灵儿掳了去。心想只要有叶凌峰的宝贝女儿在手,便不怕他不交出玄空秘旨。

不一会功夫,一桌丰盛的酒菜便已置办齐全,红烧牛肉,酱香猪蹄,清蒸肥鸡,烤山羊腿…另有两大坛酒。天残地缺和山中五鬼狼吞虎咽吃了起来。只叶灵儿仍是呆呆的站在一侧,双眼无神,似是中了某种邪术。

半晌,天残一边撕咬着鸡腿一边说道:“华山派功夫果然名不虚传,爷爷我和华山派的小鬼过了两招,竟丝毫占不到便宜。真是岂有此理!真是岂有此理!”边说边将一只鸡腿嚼的“吧唧吧唧”甚响。

地缺喝了口酒道:“大哥,那是你功夫还不到家。要是换做我兄弟我,早已将那小子毙于掌下。”黄面鬼也跟着道:“对对,是你功夫不到家。我也和华山派的小子交了手,三招两式就把他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。”

其余四鬼听他如此说,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道:“对对,是你功夫不到家,要是换做咱们五鬼的话,早将他华山派的小子毙于掌下了。”天残微一沉吟,若有所思,点了点头道: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又道:“兄弟,要不要给这位小妞也吃点东西,要是饿瘦了她,叶凌峰生咱老哥俩的气,不拿玄空秘旨来和咱们交换,岂不是糟糕。”

地缺猛地一拍大腿,道:“大哥提醒的是,兄弟我怎么就没想到。”伸手抹了抹嘴角的油水,大声叫道:“喂,小二,快来。”那小二听他叫唤,心中一百个不愿意,只是哪里敢有丝毫怠慢,生怕惹恼了这伙怪人,立时便有杀身之祸。

一溜烟跑了过来,战战兢兢地道:“客…客官,您有…您有什么吩咐?”地缺指了指叶灵儿,脸色狰狞道:“赶快给这位小妞上酒上菜,要是你敢饿瘦了她,坏了老子的大事,看我不扒了你的皮,抽了你的筋,快去。”

那小二吓得直哆嗦,听到“快去”二字如遇大赦,又是一溜烟的跑了。不一会功夫,又是一桌丰盛的酒菜置办好了,只是叶灵儿仍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一动不动。地缺直将一大坛酒喝完,这才走到叶灵儿身旁,双眼直视着叶灵儿,道:“坐下吃饭。”

说也奇怪,叶灵儿便当真坐下吃了起来。待天残地缺和山中五鬼酒足饭饱之后,叶灵儿仍在不停的吃着。天残摇了摇头,大声叫道:“兄弟,这小妞这般吃法非撑死不可。她要是死了,咱们如何要挟叶凌峰?”

地缺又是一拍大腿,道:“对对,兄长想得真是周到。”他眼睛直视着叶灵儿,道:“不要吃了。”叶灵儿便放下碗筷,不再吃饭。显然,叶灵儿已被二人以邪门功夫控制。

自进入客栈时,蓝面鬼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便一直在叶灵儿身上打转,显是垂涎已久。他喝了口酒,咽了口唾液,说道:“这么漂亮的姑娘,要是能讨来做个老婆的话,也真是不枉此生了。”其余四鬼也跟着负荷道:“对对,不枉此生,不枉此生。”蓝面鬼嘿嘿两声冷笑,站起身来走上两步,伸手就要去捏叶灵儿的脸蛋儿。

天残冷眼旁观,就在蓝面鬼手指将要触及叶灵儿脸蛋时,突的手臂一长抓住了他手腕。蓝面鬼顿觉整个手腕,如同被一个烧红的铁箍紧紧箍住一般,一连几次却是摆脱不了,一会儿功夫便已痛的汗如雨下。

其余四鬼见兄弟吃了亏,霍地起身想要抢攻相救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地缺一掌拍在桌上,冷冷地道:“怎么?败军之将焉敢动手?”又道:“这小妞,咱们兄弟自有重用,你们五个怪人,谁若胆敢再打这小妞的注意,这就是榜样!”

说着头也不回,反手一掌拍在后面的桌子上。他这一掌力道甚猛,哪知那桌子竟丝毫无损,桌上的竹筒却突地高高跳起,在空中爆裂开来,一双双竹筷如离弦之箭般,向四周激射而出。“哆哆哆”几声,四散而射的筷子有几支插进了柱中。

说也凑巧,恰有两根向东边角落的黑衣客人呼啸而去,两根向西边角落的白衣客人激射而去。声势奇猛,破空之声“嗤嗤”甚响。那黑衣客人头也不回,听音辨位,食中二指轻轻一夹,已将两根筷子稳稳夹住。白衣客人却是剑光一闪,将两根筷子齐齐削断在地。他拔剑,削筷,收剑,一气呵成。连五鬼这等身手,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。

天残地缺见二人露了这一手功夫,同时“咦”的一声,忍不住向二人多看了几眼。天残微一疏神,蓝面鬼这才挣脱开来,一只手腕被抓得红肿淤青,疼痛难忍,自知远非天残地缺二人对手,便自认栽。其余四鬼也坐了下来。

地缺“咕咚咕咚”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,转头向那黑白二位客人说道:“今天得遇两位朋友,那是很好的。不知二位能否过来喝一杯?”也不等二人说话,又大声叫道:“喂,小二,快来。”

那小二只得又一溜烟跑过来,战战兢兢的道:“大爷,您有什么吩咐?”地缺道:“小二,赶快再置办一桌酒菜,我要请两位朋友喝酒。”不一会功夫,一桌酒菜便置办妥当。地缺起身向那二人道:“二位朋友这就请过来吧。”他虽是请别人喝酒,但说话语气却是命令一般,让人不得有丝毫反抗。

那黑衣人不以为然,站起身来走了过来。众人这才看得清楚,此人身材魁梧,打扮异于中土人士,头上挽了个发髻,腰中插着两柄不知是剑还是刀的武器,脚上却穿着一双木屐。他向天残地缺躬身行了一礼,道: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发音不甚标准,语调不分升降,显然并非中土人士。众人却也勉强听得懂。

那白衣人背负一柄长剑,姿态优雅,面貌俊朗,潇洒至极,一拱手道:“既然二位有此雅兴,在下奉陪便是。”说话间,天残已给二人满满斟了一杯。地缺道:“还没请教两位朋友尊姓大名?”那白衣人饮了口酒道:“欧阳明月。”黑衣人道:“尊姓大名是没有的,我叫皇甫十四,是扶桑国人,你们可以叫我十四郎。”

天残地缺及山中五鬼喃喃自语道:“原来如此。果然不是中原人。”讪讪一笑,又道:“适才见二位出手不凡,俱是名家风范。敢问两位朋友,家师如何称呼?”欧阳明月嘴角一扬,只冷冷吐出四个字:“无可奉告。”

皇甫十四却是微微一笑,道:“我师傅是大扶桑国第一武士。”天残地缺见欧阳明月甚是冷淡,只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并不生气。又齐声问道:“二位可知咱兄弟二人是谁?”模样甚是滑稽,似乎特别期待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能够说出自己的名号。

皇甫十四道:“我初到中原,对于中原的英雄好汉都是无幸拜见,真是抱歉。我尚不知道两位是谁?”天残地缺不禁脸现失望之色,同时又转头瞧着欧阳明月。欧阳明月饮了口酒,淡淡的道:“看二位长相,你们莫不就是江湖人称天残地缺的喽?”

天残地缺听欧阳明月说出自己的名号,甚是高兴,竟同时鼓掌欢呼道:“对对,咱们老哥儿俩就是天残地缺。还是你这位朋友见多识广,这位十四十五什么的朋友就不行了。”欧阳明月见他们两个年纪虽老,行事却是滑稽,犹如孩童一般。让人忍俊不禁,随口问道:“只是不知二位是不是真的天残地缺?”

他言下之意是说,你们二位是天生如此,还是被人分别削去了耳朵和鼻子呢?岂知二人会错了意,竟勃然大怒,一张脸涨得通红,喝道:“什么?江湖上还有假的天残地缺?”皇甫十四见二人气喘吁吁,怒不可遏,说道:“二位误会了这位兄台。”欧阳明月却是淡淡一笑,不置可否。

天残气急败坏的向地缺道:“江湖上竟然有人冒充咱们的名号,兄弟,你倒是说说看,咱哥俩怎么办?”地缺猛地喝了一大口酒,道:“他妈的,要是男的,就把他屁股打开花。要是女的,就…就…”天残道:“要是女的,就收了做徒弟。”天残道:“对对,收了做徒弟。做个小天残与小地缺,那也是好的。”

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这位欧阳小兄弟,你可知道冒充咱们兄弟二人名号的王八蛋在哪里么?”欧阳明月这才解释道:“二位误会了,以尊驾之奇特相貌,江湖中人想要冒充二位只能把鼻子和耳朵割了去。在下只是好奇,两位是天生的没有鼻子和耳朵呢,还是…?”

说到这里,便不再说下去。适才他见二人出手功力深厚,虽行事疯癫但也着实不容小觑。是以说话总是留了几分情面。哪知天残仍是追问道:“还是怎样?”欧阳明月摇了摇头,也就不再兜圈子,道:“二位是不是被人削去了鼻子和耳朵呢?”

天残地缺听了,拼命摇头道:“不是不是,江湖上谁有这般本事,能够削去咱们哥儿俩的鼻子和耳朵?”忽而地缺又是猛地一拍大腿,道:“哦…小兄弟你是说,江湖上有人削去了鼻子和耳朵,便开始冒充咱们是也不是?”

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再也忍不住,哈哈大笑起来。山中五鬼却是强行忍住,不敢发笑。显然五人在天残地缺二人手下吃过大亏。欧阳明月微微摇了摇头,道:“二位不用慌张,江湖上又有哪号人物敢如此大胆,竟来冒充二位的名号。不要命了么?”天残地缺同时“嘿嘿”笑道:“欧阳兄弟这话倒也有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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