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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二章 伊人独行(外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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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传《且向花深觅素心》第二章“伊人独行”
去问剑阁的第一日,亦止早早便等在门口,经过断心崖的时候,犹豫片刻,还是侧首望去,只觉青草依稀、云海寻常。亦止忽感,那生死的瞬间如梦似幻,但斯人不再的冷清很是真切。
“亦止,心渺,今日起,我是你们的剑术师父,”风无住站在问剑阁高大山门前,沉声道。
亦止瞥了瞥身后刚到的心渺,揖道:“谨听师父安排。”
风无住引着两人进得山门,道:“在问剑阁中,你们还会有药学毒学师父。至于拳脚和暗器,皆是师从于我。那琴棋书画,仍是每日必习,不可放松半点。五年后,能否成风氏堂的杀手、阶品如何,全赖技艺是否精湛。”
问剑阁实也是一处幽深山谷,古木参天、青草茂盛,景色虽是安宁,却似有三分寒意。亦止走过宽阔空地,远望兀自练剑之人,拐入树林之中。
“亦止、心渺、海筹、列星,”风无住向面前四个少年少女道,“你们相与练剑,既是同门亦是对手。风氏堂阶品以姓氏区别,上阶为‘风’,中阶为‘何’,下阶无姓。出师之时便是定姓之刻,是风是何,各凭造化。”言罢,风无住递给每人一柄木剑。
亦止紧紧握住那木剑,学着风无住的样子捏剑诀、刺、扫、挑、勾,做得有模有样,仍是诚惶诚恐,害怕错了半点。这几年,她深知风无住的严厉,亦晓在风氏堂,对错有时便是生死。
问剑阁的日子,益发忙碌,亦止还是年纪最小,却勤学苦练不少半分,将已然显露出来的天分淋漓尽致地展现。相比拳脚,亦止更喜剑,虽然后来不用木剑换了短剑,因着身形尚嫌矮小用不来长剑,还是日日爱不释手,那扫落万千的剑风令她着迷。许是因着悟性和痴迷,亦止的剑法在四人中,始终最高,招式剑法,过目不忘、一学便会。
这日,四人围坐草地上,仔细听着中间白衣飘飘的女子娓娓道来。
“毒药二字,可说是于人有毒性的药物,又可称为以偏纠偏、医治病痛的药物。因此,毒药,也是药,不过有剧毒、大毒、有毒、小毒、无毒之分,新陈、品种、剂量、配伍、炮制都会决定有无毒性。用得好是药,用不好是毒,用得妙则是上佳。你们可懂?”
四人面面相觑,皆是一知半解的神态,只得默然执笔记下。
药毒师父见状,续道:“记着,你们是杀手,风氏堂的规矩是不留痕迹。这药毒之间模糊的界限,便是最为好用的利器,比那武功更为有效。药性千差万别,所遇千变万化,如何用好将药作毒,自非朝日之间的埋头苦读。过几日,你们便要亲手炮制药材,还有,学着在荒郊野外处理伤口。”
亦止闻言顿笔,看着工整娟秀的字迹,表情凝重。
几日后,药毒师父带着他们炮制附子,将这生有大毒的块根变作补火救阳的良药。清洗浸泡、炉火煨制,围灶中,生附子之上覆着生姜片、糠灰、干稻草、谷糠,文火慢煨。
夜间,亦止同心渺守着温火烘着的附子,在四季如春的山中树林,仍感凉意丝丝,却是不得瞌睡,只好说话排解睡意和无聊。
“没想到,这附子要彻底去除毒性,还真是复杂,容不得一点疏忽。若是寻常药材,不过药性弱些,而附子则是关乎性命,宛如重生。”心渺轻声感叹道。
亦止用手中枯枝拨了拨地上落叶,道:“这药性,经过炮制,可由生变熟、从寒变温,有毒成无毒。这附子,纵使百折千回,到底可作‘回阳救逆第一品’。可是,我们生而为杀手,学尽六艺武功,注定有朝一日,手沾鲜血。本来,索人性命就已是抹不去的罪过,还要将这罪责推给他人,岂非罪上加罪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”心渺看看亦止,道,“药性可有脱毒之法,我们……”
“我们,永无救赎之径。”亦止注视埋在其中的附子,若有所思道。
流光逝水,四人练剑学毒,又是三年光景。亦止已到豆蔻年华,心渺、海筹和列星三人皆是十五六岁年纪。几人虽是朝夕相处,却不热络,尤其海筹和列星因着男女有别愈加疏远些。亦止同心渺益发亲近,但在风无住面前,仍是故作冷淡。
一日,风无住将亦止单独唤去,严肃道:“你自从入了问剑阁,日日精进,还未持长剑,剑法就已超于同辈。不过,药毒之学,高于海筹和列星,与心渺相比,仍是不足。”
“弟子会在药毒上更加用心。”亦止忙抱拳礼道,不禁额上渗出细细汗珠。她知,若为风无住挑出岔子,接下来的事情,谁也说不好。
“你不必怕,”风无住的语声不见半分悠然,“心渺药毒比你好,剑法却是始终不得要领。各人皆有长短,于风氏堂而言未必是坏事。况且,你在四人中已是出类拔萃,从我教徒多年来看,你也是难得的好苗。所以,我同堂主商议后,决定要你单独再学一样东西。”
亦止缓缓抬首,看着风无住无甚表情的脸庞,愈加紧张,心道:“我自幼为风氏堂收养,四岁起学艺,从未见过堂主,甚至不知堂主为何人。师父们也从来不提起堂主。眼下,风师父突然提及堂主,当是堂主暗中早已将我们的底细摸得清楚。可是,我们几近学遍技艺,想不出还有什么。”
风无住抬手指向亦止身后,道:“今后,每晚你同她学易容术。你唤她,千机师父就好。”
亦止回身看去,只见一袭紫衣的女子娉婷而来。千机脚步轻柔、巧笑倩兮,落座风无住身旁,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她。
“师父在上,受弟子跪拜。”亦止不紧不慢地跪倒在地,三拜为敬,抬头静静看着千机,心下却是一片茫然。
千机许久方道:“这妮子还不错,我且试试,若是悟性不足,我也不会再教。我看你们千挑万选,破费工夫,才答应带上些时日。一月之后,我自会告知你们这徒弟,收是不收。亦止,每日晚饭后,去东山上那间草堂寻我。”言罢,起身拂袖而去。
亦止听着她脚步渐远,无丝毫再学新艺的兴奋,眼前诸事已经让自己疲累不堪,又多似是从外而来、捉摸不定的师父,心中早已波涛汹涌。
“千机是师父是隐居避世的易容大师。堂主花费重金将她请来。而你,是风氏堂第一个学此技艺之人,也是眼下唯一一个。你若学得会,赐姓为风,当是不难。这风氏堂中,风姓杀手,可是不多。”风无住缓缓道。
亦止闻言,重重点头,见风无住挥手,才慢慢退了出去。
平日里,晚饭后,亦止都会同三人练剑,因为剑术超群,早无敌手,除却自行研悟,很难有所进境。亦止站在东山的草堂前,不知是如释重负的轻快,还是迫于师命的无奈。
亦止朗声道:“千机师父,弟子来了。”听得千机吩咐,亦止才推门而进,顿时惊住,看到的并非紫衣女子,而是身着襕衫的文士。
“你不必如此吃惊。”此时,千机连声音也变作儒雅男子,道,“一月时间终究仓促,我不会教你这么困难的易容术。你若能选好材料,轻微改动人脸,我就可正式收你为徒。”
亦止强自压下震惊,故作镇静道:“弟子晓得了,会跟从师父用功。”
千机点点头道:“你这应变,也是难得。易容之术,不仅是变易模样,更是从声音、动作、性情上的模仿。不过,千变万化,终不可失了本心。这句话,你牢牢记着。”
“千变万化,终不可失了本心。”亦止在心中默默重复,并未有何特别感悟。
一月之间,亦止随千机爬山采药、下水淘沙,单单收集、拣选材料就让她精疲力尽,强自支撑才记住所学,更是不敢抱怨半个字。有时,亦止会怀念白日四人一同学艺,虽是互相不言语,身旁有人,至少也是有难同当,自己面对这等不知来历的师父,不免生出孤寂落寞之感。
亦止渐渐觉得,易容之术,本身便是陪伴。那些五花八门的材料,在自己手中变作薄薄的人皮面具,到底神奇,也算孤独日子里的些许慰藉。
月余后,亦止仔细戴上自己亲手制得的面具,来到风无住面前,学着心渺的声音道:“见过风师父。”
“千机,今日不是要看亦止的易容之术学得如何。你怎将心渺带来?”风无住问完,忽然定定看着亦止,眼中精光闪过。
千机掩口而笑,道:“瞧,不过一月,竟将你这日夜陪在左右的师父也骗过,看来,亦止的确学得不错。”
风无住走近亦止,再三打量,转身看向灯影中模糊的人影,问道:“堂主,你觉如何?”
“既然千机大侠都颇为满意,我们自是无话可说。”堂主的面容看不到,声音深厚有力,“自今而后,亦止便由无住你单独培养,诸位师父由你安排。”
千机笑道:“真没想到,我多年收不到一个满意的徒弟,在风氏堂中寻到,也是欣喜。”
堂主向前一步,仍是面容不清,道:“风氏堂经历当年变故,自从归顺丽国后,实力大失,多次为丽国不满。如今,亦止,便是风氏堂的赌注。你们,不可有半点疏漏。”
风无住和千机答应着,亦止也行个礼。
“还有,过几月,丽国便会派来茶事师父,教授亦止。”堂主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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