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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过去,未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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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姌和秦安回到酒店房间后,秦安先去洗澡了。

那姌坐在沙发上,脑海里是那个人说得话。

难道她舅舅真的出现了?

如果真的是舅舅,那他怎么会是个流浪汉呢?

她紧蹙着眉头,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姌姐,我好了,你快去洗吧。”

秦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出来。

看见那姌在发呆。

“姌姐?你在想什么呢?是不是在想那个谁说得那些话?”

秦安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,那姌肯定是在想那件事。

关于那姌舅舅,那姌不曾跟她提起过,想来跟她关系不怎么好。

只看那姌的反应就知道了。

“我父母离世后,舅舅就拿到了我的抚养权。

因为我爸是我爷爷家的独苗,上面没有哥哥姐姐,下面没有弟弟妹妹。

爷爷奶奶也在我爸妈刚结婚的时候,就相继去世了。

听说,那个时候,我还在我母亲的肚子里呢。”

“坐下吧,心里郁闷,借着酒意跟你说说。”

那姌笑了笑,拉着秦安就坐了下来。

“你知道我五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。

十二岁那年,我爸妈和继母就死于车祸。

然后我就跟着唯一的舅舅生活。

舅舅是什么德行,我是大概了解的,只是那时候还小,大概轮廓是凭着爸爸嘴里的[不靠谱]和妈妈嘴里的[败家子]来判断的。

我只知道,父母感情很好,却总是因为舅舅吵架。

从那时起,我就不喜欢这个舅舅了。

自从跟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后,开始的一段时间还是不错的。

舅妈对我很好,我也很喜欢她。

但是对舅舅的印象还是很模糊的。”那姌唇角微微勾起,语气平和。

“果然,没过多久,舅舅他就原形毕露了,经常不回家,回家脸上就一身伤。

再然后,就是债主纷纷上门讨债。

舅妈带着我躲避的非常熟练。”

“那些来讨债的撞开他家的大门,敲碎他家的窗户,我被舅妈紧紧地抱着浑身都在颤抖。”

“这样的事情几乎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,终于舅妈还是熬不住了,她选择了离开。

那天,我攥着舅妈的手,我能看到舅妈眼中的疼惜和不舍,但是更多的是无奈。”

“舅妈还是走了,舅舅回来后对我又打又骂。

舅舅每次喝酒回来就会发好大的脾气,咒骂我是个扫把星,害人精。

后来,挨打挨骂惯了,小小的我学会耍聪明,躲在角落里。”

“有的时候,就躲在舅妈陪我躲过的小黑屋子里,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
比起挨打挨骂,我宁愿躲在黑屋子里忍受暗夜带来的恐惧。”

秦安听到这里,就再也听不下去了,这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舅舅呀?

怎么能对已故姐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下这种毒手?

怪不得那姌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,虽然脸上面带着微笑,可脸色已经煞白。

“姌姐,你别说了。”那种惨烈的过去,犹如伤疤一般印在那姌的心头。

如今再次提起来,那就等于亲手揭开那些伤疤,再次露出里面的鲜红的伤口。

“都过去了,你听我说,我每说一遍,我就自己愈合一遍。

直到有一天,我不再惧怕面对过去。”那姌安抚似地握住秦安泛着凉意的手。

“我想要讲出来。”

那姌笑了笑,握着秦安的那双手也慢慢收紧了。

“你知道我最高兴的是什么吗?”

“我舅舅不再管我了。”

“因为他忽然间就失踪了。而且那些债主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”

“我原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了,可后来那件事发生了……”

那姌的思绪飘远。

……

那一天,天刚蒙蒙亮,邻居家的阿姨就悄悄地走了进来。

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。

“姌姌,姌姌,你在哪里呀?快出来,你舅舅要把你给卖了!”

邻居家的阿姨焦急地喊道。

而此时,她刚从阴暗的地下室里醒过来,有条不紊的把盖在身上的棉被掀开,然后悄悄地弓着身子往台阶上走。

悄悄地打开门,怯生生的露出半个身子来观望。

在确认是熟悉的邻居阿姨时,迅速地往她身边跑去。

“林阿姨。”

“姌姌啊,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?”林阿姨看着面前脸上脏兮兮的女孩子,有些震惊。

“我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回来,所以我就躲在一个角落里,不敢出来。”她伸手把衣服上的褶皱抻了抻,小声的解释道。

“好孩子,你受苦了。”邻居林阿姨一脸怜惜地轻抚她的面颊。

倏然,林阿姨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来意,拉着她就要走。

边走还边说:“我听你舅舅跟他那债主说要把你拿去抵债,我就想着这哪是个人,根本就是个混蛋。

趁着你舅舅还没赶回来,你跟阿姨走吧。”

林阿姨焦急地跟她说道。

她摇了摇头,“林阿姨,我觉得没有比现在还要难过的日子了。”

语气轻轻淡淡地,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。

“姌姌,你不能这样认命啊,你还小呢,未来的人生还很长呢。”

林阿姨一听更焦急了。

她知道阿姨的好意,可她也不想连累了她。

曾经舅舅喝醉了酒,追了某个劝架的人一整条街,最后人家报警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。

“阿姨,我不认命,舅舅他不会这样做的,好歹我还是他的亲外甥女。”

她会信吗?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。

“姌姌,你舅舅那个人没有底线的。”

林阿姨还在苦苦相劝。

最后林阿姨还是被她说服了,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离开了。

她决定不再躲避下去,大不了她求助弟弟们所在福利院的院长。

舅舅很快就回来了,这次他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,似乎没有喝酒。

脚步轻快,面带笑容。

她眨了眨眼,轻轻地唤了声:“舅舅。”

“姌姌啊,咱们爷俩的好日子来了,走,咱们出去吃一顿好的。”

舅舅那再平常不过的笑容在她眼里似乎变得诡异了。

“舅舅,什么好日子呀?”难道舅舅真的打算拿她顶债?

“哎呀,你别管了,到时候只管配合我就行,事情一成,舅舅给你买新衣服穿,咱们还能换大房子!”

舅舅说着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。

她没有追问下去。

……

那姌说到这里,语气就顿住了。

“姌姐,你舅舅说得是什么事情呀?难道他真的打算把你拿去顶债?”秦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。

“他没有把我拿去顶债,因为我是个女娃娃。”

“他陪着我去福利院见了那铭和那炜,那铭比我小几岁,完全懂事了。

而那炜刚刚会走路。”

“舅舅就把主意打在了那炜身上。后来听福利院保安说起,那炜差点儿被人拐走的事情。

我才想起来某天他一大早的就出去了,我也没在意。

我打算去福利院,在路上碰到了一群人在揍一个男人。”

“那个人居然就是我舅舅。”

那姌说到这里就笑了笑,“你应该好奇我是怎么做的吧?”

秦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
“我一个女孩子还能怎么做呢,就是远远的走开了而已。”那姌苦笑道。

秦安握了握那姌的手,给她打气。

“当我从福利院回来后,经过那条路时,那里只剩一滩血迹了。”

那姌看得见秦安眼里的震惊,可能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吧?

“我没有去寻找,也不愿去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。

因为在我心里,舅舅是臭名昭著的蟑螂却也是打不死的小强。

他不会死的。”

“也许是被路人送到医院了,也许很快就有电话打来家里联系我去医院照顾他。”

“我回家后,家里空无一人。

我每天都在等消息,可就这么过了三个月,我等不下去了。”

“舅舅生死未卜,失踪了……”

从始至终,那姌的语气平缓,没有丝毫的激动情绪,平静到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。

秦安听完后,不禁对那姌肃然起敬。

有多少人在那姌这个年纪里还在啃老?跟父母撒娇,跟朋友扯皮。

那姌却早早地失去了父母,又在舅舅家经历这种事情。

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呢?

可那姌却没有陷在那些沉痛的过去里,反而积极向上,奋勇拼搏,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孩子,能在圈子里混到这个地步,真的是不可思议。

“姌姐,你太强悍了。”秦安由衷的赞赏。

“从小我就比较独立了,从父母去世后,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打击到我,甚至让我失去生命。”

那姌说完,给了秦安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
“迟烁常说我戴着厚厚的面具,卸下一层来还有下一层,还有下下一层。

仿佛永远也看不透真实的我。

我也看不清我自己,有时候我还纳闷儿呢,不都说旁观者清的嘛,怎么他还能看不透我呢?”

那姌勾唇一笑。

“后来,他说喜欢我,那我怎么能相信呢?

可是他又屡次帮了我,酒店失火那次还差点儿为我付出了生命…”

“那时,我承认我的心是被感动了,是动容的。

可我分不清是感恩还是喜欢。”

“直到那次酒店里发生了一桩命案,而那桩命案就发生在我房间的对面!

警察问询完后,我脊背一阵阵发凉,迅速办理退房手续。

我坐在车上,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。”

“墨骞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,我心慌的连车钥匙都插不进去了。

是迟烁打来电话。

他说让我别动,他很快就到。

挂了电话那一刻,我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。

当他出现的那一刻,我的手不再颤抖了。

他的怀抱那么温暖,仿佛有种令人安心定神的魔力一般。”

“也许,从那一刻,我就明白我喜欢上他了。”

那姌自己都没有发现,当她在提起迟烁的时候,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柔和。

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这一切秦安都看得清楚。

看得清楚那姌喜欢上了迟烁是一回事。

亲口听到那姌说喜欢迟烁又是一回事。

她想,如果迟烁此时站在这里,一定是激动万分的。

“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跟迟烁在一起呢?因为家庭背景还是过往经历?”

“这都无所谓,只是,我一直是个不婚不育主义者,怕辜负了迟烁的感情和他家族的期待。”

那姌迟疑了一会儿,才把内心的恐惧说了出来。

秦安显然没有想过那姌会有这种想法。

一个人的成长经历真的至关重要。

“得不到就不会失去了,我觉得这样的距离很好。”

那姌起身,缓步走到阳台上,仰头望天。

平日里繁星点点的天空此时灰蒙蒙的,越来越阴沉,仿佛下一秒就会大雨瓢泼。

最近几天,南国的雨很是密集了。

“也许,再过几年,我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了。”

那姌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,面带微笑。

秦安摇了摇头,“做一颗星星太可惜了,姌姐,你应该做那一轮明月。”

她似认真又似在开玩笑一般。

那姌哑然失笑。

秦安望着她的背影,透着满满的孤寂,心疼不已。

一声响雷劈下来,秦安迅速拉回那姌来,关上了阳台上的门。

“姌姐,想得多了,人的快乐就少了。”

“人生得一知己,得一爱人,那是多么的幸运美好。”

秦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,“姌姐,你要抓住你的幸福啊,也许迟烁就是那个你甘愿花光半生好运气都要遇到的人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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