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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 乱世之下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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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岳山根基所在,是为九泉之源,化作一灵池,滋养着山中万物。灵池畔,有一株扶桑树,据说乃是元君当初巡游诸天时,曾亲手种下的一棵灵植,此后长成何等模样,反而是与世同君的功劳。

扶桑树下,有一蒲团,蒲团之上坐着一尊泥胚,它并非慈悲的佛相,而是狰狞的鬼物。在它身前,放置着一鼎紫金香炉,炉旁有一只小兽,名为狻猊,由于尚在幼年,故而少了些许霸气,多了几分温良。

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,狻猊立刻打起精神,朝着声音的来处投以目光,原是一道熟悉的身影,它便再次伏地,摆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。

程诺蹲在狻猊身前,微微一笑,揉了揉它的脑袋,语气故作严厉道:“就不怕是他人的障眼法?”

狻猊神色傲然,微微抬起头,口吐人言道:“除非是这一世的执剑者,再或是与世同君,若他二人亲临,故意施展术法哄骗于我,我着实辨不出真假,只能任由他们来去。至于其他人嘛,若敢班门弄斧,也无非是一口吃的。”

程诺欣慰一笑,心中倒是认可这小家伙的本事,但嘴上却无任何赞美之词,反而提点了两句,“修行之路,变数极多,需知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的道理。若养出一身骄病,日后定成祸端,切不可自得意满,目中无人。”

狻猊轻哼一声,小声嘀咕道:“不过是些实话,怎得还不让人说了。”

程诺瞪了它一眼,“嗯?”

狻猊低下头,一脸认真道:“程楼主所言甚是,晚辈日后修行定当勤勉刻苦,不生骄傲之心,时常谨记教诲,以谦逊之言待人。”

程诺笑了笑,说道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狻猊趴在地上默不作声。

程诺来到池畔,盘膝而坐,于芥子乾坤物中取出一根鱼竿,以扶桑落叶为饵,垂钓池中灵鱼。

半晌之后,程诺依旧毫无收获,原本还心怀期待的狻猊也渐渐失了等待的兴致,索性便伴着炉香入睡,以求能做一场化龙的美梦。

世间蛟龙之属,无一不想越过龙门,脱去肉体凡胎,成就真龙之身,然而万年以来,却没有一例成功,之所以会如此,是因为龙之九子尚存,非但分去了真龙本源,而且占去一半的大道气运,以至于蛟龙之属,或披甲之辈,要么无实力跨越龙门,要么就是欠缺一点“运气”。

若想成功,就只能去争,争真龙本源,争大道气运,但身为龙子,自然也不是庸碌之辈,能否争到手中,尚在两可之间,然而一旦其中一方失败,下场便注定是死。

其实对于狻猊等龙之九子来说,若想褪去这般非龙非兽之身,从而锻就一具无暇无垢的龙躯,也极为不易。所谓龙门,它们虽可一跃即过,却形同鸡肋,无甚用处。若想成功化龙,除了炼化真龙本源外,还需得某人亲赐一道旨意,赦免它们的罪行。君王有名,诸异兽方敢化龙,否则便是僭越君权,其罪当诛。

冥府之主,冥界之君,几乎从不过问人间事宜,而众神之主,上界元君,在两界之战前夕便失了踪影,断无插手的可能,如此便只剩下一人,与世同君,鹿衍。对于狻猊等九子所犯之罪,他似乎并无赦免的意思,那么化龙一事自然也就变得遥不可及,任谁也窥不到门径。

久而久之,狻猊也就养成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,既不参与争端,也不生渔翁得利的心思,但终究会留下些念想,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。就好似一道美味佳肴摆在面前,无论如何也吃不到嘴里,但闻闻味道总可以吧?即便你鹿衍的本事再大,那也管不着他人的心念起伏。

对于那一袭青衫,狻猊数千年如一日,每每提及或是想起,皆是满腔怨言。

程诺忽然回过头,眼神有些心疼,心道:“并非是他不给你们机会,而是你们自己不肯放过自己。数千年来,你们与那道旨意插肩而过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。”

灵池畔极为安静,所以一声冷笑便会显得极为刺耳,程诺始终都这么认为。

“若你不选择开口,或许今后日子还能好过些,最起码酒肉一事,我不会再吝啬。”

程诺眼神冷漠地盯着那尊坐在蒲团上的泥胚,心中真的很希望它不要开口,否则自己会感到很恶心,以至于会生出动手了结它的心思。

“数千年来,本尊一语未发,实在是无趣,而今已成大争之势,大乱之局,本尊脱困只在朝夕之间,又岂能不与你言说这份喜悦?”

泥胚之上,猩红之气升腾,化作一只狰狞恶鬼,眼神鄙夷地打量着程诺。

“你接下来最好是自己滚回去。”程诺淡淡地说道。

恶鬼怒目沉声道:“不过就是只仗势欺人的狗,竟也敢同本尊这般说话。竖子,给本尊听着,本尊名为幽鬼,曾是冥界之臣,掌管着整座酆都山,而今灾厄已满,必会重现于世,使得凡夫皆闻幽鬼之名。你若识趣,便速速撤走这香炉禁制,也好让本尊早一步离开此地。本尊发发善心,一方生灵便可免了死罪。”

“你还真是聒噪。”

程诺猛然提起鱼竿,未见钩上挂着灵鱼,反而是钓起一股水运。如此磅礴且纯粹的水运,径直砸在那泥胚头顶,使得后者哀嚎不已。

“竖子,本尊脱困,必取尔等性命!”

程诺一言不发,鱼线甩在泥胚身上,蓦然生出异象,化作龙身,将其紧紧锁住,然后龙首再由高处落下,一口将那猩红之气吞噬。只见一道青光闪过之后,灵池畔便再度恢复安宁。

即便如此,程诺却依然流露出担忧之色,望着扶桑树的树冠,喃喃道:“小师弟啊,师兄能做的,也只有护住一方山河,接下来就全看你的了。”

极远处,青衫会心一笑,轻声作答,道:“此行定不负师兄所托。”

东海崖畔,李才迎风而立,两只宽大的袖口不禁呼呼作响,望着自东海海外而起,不断向前逼近的那股黑潮,他此刻满是担忧之色,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。

“敢问先生,您此后要到哪里去?”东海水君站在李才身侧,神色平静地问道。

李才笑了笑,神色疑惑,反问道:“不知水君为何会有此一问?”

“眼下乱世已至,海外之敌即将抵达东海水域,我东海水族自不会将故土白白让与他人,势必会有一战。先生的难处,我从始至终都清楚,所以兰溪不希望您在没有达成心愿之前,便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争端而失去千年道行。”东海水君轻声说道。

李才笑容温和道:“与你有关的事,怎么能称之为无关紧要呢。您放心好了,我怎么说也占着一些真龙本源,更何况还是沧渊楼一楼之主,对付一些不成气候的水族,岂不是易如反掌。若是因此失了道行,等日后回了家,岂不是要被师兄弟们所耻笑。”

“先生的心意,兰溪心里都明白,但奈何一心只能予一人,所以不管怎样,最后都不会有所回应,先生您这又是何必呢。”东海水君不禁苦笑一声。

李才微微一笑,不急不缓地说道:“如你所说,一心予一人,今后若再想着拿回来,简直比登天还难,故你应该能理解我。至于我喜欢你,你不喜欢我,虽然这不是我所期望的样子,但它实际上并不会影响什么。伤心难过什么的倒也存在,可一切早就习惯了。再者,身为十方阁一楼之主,此劫无论如何也不可逃避,既然换个地方也要面对,倒不如选在东海,毕竟此间景色已然看了这么多年,实在不舍得将她让与旁人。”

那一日初见,沐浴在晨光之中,清水环绕,女子翩翩起舞,只此一眼,便再难忘却,至今已经好多好多年了。

一群畜生而已,若敢搅扰东海,吾必杀之。

一道真龙之息蓦然出现在天地间,盘踞于云海,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东海海外,若有一人踏足东海,顷刻间便是一道龙息,彻底抹杀神魂。

由于真龙气息的出现,惹得各方注视,其中不乏有蛟龙之属,以及龙之九子中的某一位,如见珍馐,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这一道真龙本源,以求在那艰难的化龙之路上更近一步。

湘江水府外,静心之剑骤然拔出,一道璀璨的剑光瞬间便把江水割裂,引得一道巨浪直冲天幕。

鹿衍扯了扯嘴角,一脸淡然道:“一般般,较我师兄而言,差的可不是一星儿半点,甚至比我师侄随手一剑,也要弱上几分。”

收起佩剑,刘姓剑客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前辈,咱们可以进去了。”

鹿衍刚想迈开步子,心湖却骤起波澜,他微微皱眉,以神识巡视四方,而后不由得生出怒意,沉声道:“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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