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岸观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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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一月,云川卫内,只见徐盛训斥一兵卒:“若是怕苦,回家即是。来了,便片刻都不许偷懒。”那兵卒一脸不服,只得低头:“不就是多睡了半刻……”徐盛目光严厉,呵责道:“虏寇来了,你多睡半刻?脖子上的脑袋还能多留一刻吗?”那新兵不语,却是心有不甘,徐盛责罚道:“十里外的布罗驿有个破亭,限你半个时辰来回,并将亭子之名告之于我。骑兵队不养窝囊废!”

这时,一兵卒来报:“徐大哥,章涵公子来找。”徐盛诧异:“章涵兄怎么来了?”他顾不得章涵,依旧对受罚的新兵道:“我数到三,便开始吧。一……二……”身后传来一阵熟悉音调:“他犯了什么错?大老远就听你训了,既是新兵,就不要为难他了。”徐盛继续数道:“三!”只见新兵嗖地一声便冲了出去。章涵望向那新兵:“好歹,我也替你求了个情,连声招呼都不打。”徐盛对章涵一笑:“我也是为他好。骑兵队的,来回二十里,都要不了半个时辰。”章涵钦佩道:“打铁还需身体好啊。这当兵的,确实含糊不得啊。”

徐盛问道:“章涵兄,好久不见。这次来云川卫又为何事?”章涵戏谑:“怎么?不欢迎我?”他笑道:“要去西北走货,恰好路过,便想起了徐兄。”徐盛轻轻搂住章涵的肩膀:“大同一别,甚是想念,今日得空,定要一醉方休。”

那晚,两人相谈甚多,举杯望月,对影三人。徐盛认章涵是个可交心的朋友,便将先前种种经历说与章涵,杯酒添醉,不禁伤怀悲泣:“我是个不孝之人……我是个不孝之人啊!”章涵亦是微醉,劝道:“徐兄,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食,我知你并非贪图名利富贵。这人生在世,赤条条地来,赤条条的走,又何苦为难自己。”徐盛泣不成言:“章涵兄,我……我……”章涵道:“人世间,各有各自的难处,也就各有各路要走。”徐盛惭愧不言,章涵道:“先前所言,并非指你不是。而是想说,不论你如何选择,都要相信自己。”徐盛道:“自古‘父母在不远游’,在江总兵身边的那段日子,剿流寇,伐瑶乱。我岂能不思念父母兄弟,可是……”章涵站了起来,身体微倾摇晃道:“徐兄。啥也别说了,我敬你一杯!”他一饮而尽:“自古忠孝不得两全,岂是白讲?徐兄忠义,知遇之恩岂可不报。虽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,可是在此边陲御敌,亦是尽孝。家国家国,若是无国,又何来这‘家’?想当年崖山之役,赵宋不复……若是明亡,这江南偏远,也得饱受元蒙铁骑之蹂躏。”徐盛沉思良久,抛开酒坛:“章兄所言极是……如今,徐盛只有替百姓多杀几个虏寇,方能对得起父母,对得起江总兵的知遇之恩。”不知不觉,东方既白。

天蒙蒙亮,十里外,“无名”亭内,一边民正卧着休憩。他睁开眼,只见远方一群蒙古铁骑正纵马扬鞭而来,他不禁从靠凳上翻落,撒腿而跑:“鞑靼来了……快跑啊!”云川卫内,徐盛正在马厩喂马,准备着操练;章涵依旧睡得不省人事。

天日郎朗,瞭望台上,一士兵开始警觉起来,远处尘沙飞扬,飘来阵阵杀气。气氛渐渐紧张了起来,没多久,童少秋便来到了卫戍高台,吩咐道:“告诉将士们,‘老朋友’要来了。”

徐盛环顾四周,不少士兵显得手足无措,神情恍惚,一看就非久经杀场之兵;有些士兵则是一脸坚毅,目光从容坚毅且透着一股杀意,显然是踏足过杀场,经历过生死的老兵。

徐盛朝骑兵队喊道:“我们云川卫的兵,绝不是孬种!身为骑兵,更要冲在最前面!”他咬了咬牙,暗自道:“来吧,狗日的鞑靼,我徐盛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。”

那头,只见童少秋拧紧了眉头,下令道:“没有我的命令,谁都不许擅自应战。违令者军法处置!”他身旁,一兵谄媚道:“指挥使英明,这虏骑足足有一百多号人,啧啧啧……这……如饿狼一般,我军万万不可与其硬抗啊。我这就下去传话,这就传话。”

一声令下,全军严守云川卫。反观城下鞑靼,清一色骑兵,领头之人,乃一彪形壮汉,肤如炭色,面色狰狞。见明军龟缩在卫戍不敢应战,便嚷道:“有尔等鼠辈,焉有不亡国之理?勇士们,你们说对不对啊?”身后传来一片起哄声,童少秋无动于衷,领头鞑靼又激道:“听说你们汉人,生来皆有属相是吧。都龟缩在此,是属王八的吧?”说完,身后又是一片起哄声。

城头的士兵,皆拉紧了弓弦,只等童少秋一声号令,可他却重复道:“没有我的命令,谁都不许动。”鞑靼并未强攻,只是一味在城下起哄,他们料到童少秋不会鲁莽应战。

不久,远方的烽火台皆腾起一股股浓烟。只见徐盛请战道:“指挥使,烽火台硝烟四起,大同危急!”童少秋岂能不知,这百来号鞑靼兵子,显然是来牵制整个战局的。可是若出了兵,云川卫可能元气大伤,一蹶不振。童少秋陷入了深思,徐盛心急如焚,继续道:“童指挥使!大同危急啊!”童少秋只是道: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几株香的时间过去了,这些蒙古兵觉得愈发乏味,索性下马休憩。又没过多久,只见一虏骑携着一年轻女子而来。瞭望台上,清晰可见那女子奋急反抗着,她拼尽了全力,还是被鞑靼兵一把擒按在地,无助地抽泣。领头的鞑靼走了过来,托起女子的脸,面露淫态:“长得倒是标致。”随后对高墙上的明军喊道:“喂!龟孙子们。瞧瞧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,等爷爷们享用完,再留给你们把。哈哈哈哈哈……”被按在地的女子,脸朝着高墙,一脸无助与惊恐,眼神充满着求助的泪光。领头的鞑靼走到她身旁,用蛮力将她的衣裳一件件撕下,不停地挥舞,就像炫耀平日从边民手上抢来的战利品一样。

云川卫里,徐盛一脚踢开身边的长矛:“隔岸观火!隔岸观火!”骑兵队的士兵们都愤怒了:“这童指挥使,为什么不让我们迎战?莫非是怕了不成!”一士兵轻声道:“小声点,都不要命了!指挥使有他的难处,都服从军令吧!”徐盛咬着牙,望着远处那得意忘形的鞑靼头子,不禁怒火中烧:“你的命,我要定了!”

远处,那领头的鞑靼在光天华日之下J淫着女子。童少秋转过身,握紧拳头,身边的士兵皆纷纷转过了头。鞑靼本性野蛮,那女子已然沦为了他们X欲的工具。她无助的放弃了反抗。直到奄奄一息,直到她彻底“闭上了双眼”,依旧没有一兵一卒前来救她。

本以为这些鞑靼会趁夜色离去,可是谁都没料,第二日清晨他们依旧围着云川卫。显然,在虏军本部撤离大同之前,他们会一直围着云川卫。

第二日,徐盛对着墙壁,一语不发。章涵咳了几声:“徐兄!你……你的心情,我明白。”徐盛转过头,看了看他,依旧沉默着。章涵紧握双拳,说了句:“徐兄,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。”说完,愠怒离去。

几日后,鞑靼撤离。徐盛知道战机来了,他整顿好战甲,跃上战马,带着骑兵部二十几号兄弟,不顾童少秋之令,一路追杀而去。鞑靼子根本没料到,身后会忽然杀出一队骑兵。云川卫的骑兵人数虽不多,却异常凶悍,战术也及有特色,两翼突破,弓弩交错。上百号鞑靼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冲乱了,徐盛抓住时机,一骑长驱直入,斩杀了那领头的鞑靼。此时,众鞑靼已然溃不成军,四处逃窜,在各色长短兵器的轮流招呼下,死伤大半。

又是夕阳西下,紫日当空,徐盛携着那鞑靼头子的人头,来到了那位死去姑娘的墓前。那墓,没有墓碑,没有棺椁,只是一方土堆,没人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,徐盛将手中的人头焚毁于墓前,深深地跪下,以此赎罪。

这日,童少秋未露一丝怒火,反而表现得格外镇静。骑兵队违抗军令之事,他只字未提,但是他知道,这事很快就会传到大同总兵耳中。

这晚,卫镇抚叶茂洲来找徐盛。屋内,两人一茶: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”徐盛道:“知道。”叶茂洲急道:“知道你还做,你眼里还有没有童指挥使,还有没有军令了?”徐盛握紧双拳,沉默不语,叶茂洲气道:“真是越来越能耐了。就为了一个平民女子……”徐盛随即打断道:“什么叫‘就为了’?”他勃然大怒:“死者尸骨未寒,杀人者嚣张跋扈。我忍不了,我要为她讨回公道。”叶茂洲微微一怔,沉着声:“你太冲动了,战事瞬息万变,凡事大局为重。你可知输的后果是什么吗!”徐盛回道:“我还知道,那是条活生生的命。”叶茂洲没再说什么,他喝完杯中水,随即离去。

再看漠北深处,有人亦对此事格外上心,此人正是鞑靼小王子——格根。

“一百多个勇士,才回来十几个,而且……查干也没了。”格根容颜冷肃,压低着声,显得十分痛苦:“阿拉木沙,我还记得,征战兀良哈那会儿,查干替我挨过一刀。”阿拉木沙低下了头:“格根,我一定会替查干报仇,将他斩于刀下。”格根面笼阴悒,缓缓摇头:“我要活的。”出军帐后,吃了亏,受了气的阿拉木沙喘着粗气:“徐盛,我要让你不得好死。”

几日后,云川卫前,只见一群鞑靼士兵叫嚣着:“徐盛小人,速速出来……”可是这次,徐盛并未莽撞出战,云川卫的士兵临高而射,箭雨撒向虏寇的阵地,逼得虏寇仓皇后退。几番互射,虏寇之兵死伤颇多,阿拉木沙只好早早撤去。徐盛见势,按兵不动道:“此中有诈,切莫着急。”阿拉木沙太过心急,一味用激将之法逼徐盛出城而战,期间无所不用其极,却始终不能如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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