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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争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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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夏的四方街繁华喧嚣,两侧商肆林立,比邻的屋宇更是鳞次节比。街道自东西方向延展,一直触及至城外较为僻静的郊区。再过一个街道,行至民宅区,其间羊肠小巷渐渐多了起来,粗下一看,只觉杂乱无章,若再细瞧,便可知条条巷口皆是相通的。
  巷道的墙壁久经风霜,已隐隐显露出古朴与破旧来,深入其中,辗转几个弯绕,便可寻得一处门户。屋子不算大,是个两进三开的独门院落,虽说算作宅院委实小了些,但好在除去正厅及歇房,耳间,厢房,小厨房这些皆是有的,也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。
  班楚心站在堂屋向外面的院子望去,院中没有什么装饰,两条交叉的石子甬道向四周笔直延伸开来,入院斜上方的角落处摆着一席简陋木桌椅,几座石材景观。一个半人高的水瓮,还盛着前些时日漏下的雨水。遍目的青灰石砖整整齐齐的垒合在一起,略显阴沉的颜色隐隐透出静逸古朴。在那水瓮边植着一小片绿竹疏桐,是班楚心特意找人后移植过来的,用的正是申屠峻之前那户居所附近的竹子。
  她想着,他也许真的喜欢那竹子也未可知。
  “我寻了好几处只觉这里最合心意,虽说算不得宽阔,但若只独公子一人居住,倒也足够了。”
  班楚心说着,侧首望着在正厅内略略翻看书架的申屠峻,“这间宅子虽在集市旁,但隐于民宅区深处,周遭又多小巷,不易引人注意。邻边地形复杂,条条道路可通,比邻街道的尽头便是城外,若是突遇紧急情况,也便于公子脱身。最重要的。”她漫然笑之,“是楚心再不用去到那么远,去寻公子了。”
  申屠峻闻言放下手中籍册,淡淡道:“我怎能收怎么大的礼。”
  班楚心朝他粲然一笑,“我何时说过这是赠与的,公子权当暂住,日后待到公子大业就成,我难道还担心,收不到回礼么。”
  申屠峻不由轻笑一声,“姑娘那时不肯说所求何物,我还真当姑娘是个无欲无求之人。”
  班楚心唇角微扬,“公子说笑。什么是人,不过欲望满身罢了,身处这乱世欲流之中,谁能做到真的全无所求呢。”
  申屠峻微笑不语,双目凝神望着方才放下的书籍,半响才道:“说的不错,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欲无求之人,有的,不过是欲念大小之分。”
  说罢,转首看着身后的班楚心,似笑非笑,忽然道:“姑娘曾听过申屠家的戏文,不知,是否是在茗香阁听的。”
  班楚心眸色微敛,面上笑意却是不变,淡淡说道:“看来那茗香阁的名气倒是大,公子此前深居简出,竟也听过。”
  “自是听过,我还听说,能进到那二楼听戏的人,来头却都不小。”
  申屠峻语气平淡,但话中其意却是丝毫不作掩饰,就这般直白的道出。
  班楚心目色清冽,唇角却是含了浅淡的笑意,“来头不小,公子是指宫里人?那公子何不直接明说,那日与我同在茗香阁二楼的不仅是宫里人,还是位皇子。公子既已对楚心有疑,又何必在此旁敲侧击,含沙射影呢。”
  申屠峻闻此却也不恼,只轻声说:“姑娘这是承认了?”
  “承认什么?”班楚心淡淡道:“若我真有心背瞒,难道公子认为,我会让你有机会察觉么。”
  班楚心迎视着申屠峻的目光,不做丝毫遮掩,态度虽冷傲,却非咄咄逼人。
  白苓见对方如此诋毁小姐,便也压不住心中火气冷声道:“我家小姐费尽心思替公子挑了宅院来,公子非但不领情,还要一盆脏水泼过来,如此岂非小人…”
  未等说完,班楚心已是低声喝住她。白苓微怔,只得讪讪低下了头。
  班楚心缓了口气,抬眸定定望向申屠峻,语气间似带了些浑不在意的淡然,“谨慎些自然是好的,若公子不设城府,不懂剑戟森森,那楚心也就不必相持于公子了。”
  “当然,公子所想我也能理解,毕竟是我不请自来,主动与公子结识,虽心存负鼎之愿,但难保公子不将我与那些阴诡谋士相较。但话虽如此,也还请公子不要忘记…”班楚心顿一顿,语气忽而变的凌厉,“楚心虽与公子存辅佐之意,视你为君主,但并非是要仰人鼻息,公子若要行问罪之师,恐怕身份不对吧。”
  班楚心目光冰冷,言语间稍带了些厉色,“若我真要背盟,只怕公子此刻不会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了,还是说,公子认为楚心直到此时仍未下手,是还能从公子身上套出更多的秘密么?”
  申屠峻眸光一凛,但嘴角已是隐隐浮出浅淡的笑意。
  “姑娘当真是伶牙俐齿。”
  班楚心不以为然,“伶牙俐齿是一回事,持之有故又是一回事,楚心不是那恢宏大度,不念旧恶之人,公子若要无故诟谇谣诼,那就休要怪楚心反颜相向了!”
  班楚心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初,已无了猜忌度量之色,便知他心中已有了思量,却也不去理会他,只携了白苓径直走了出去。
  身后,申屠峻仍自立在原地。直至那一抹身影出了院落,申屠峻突然的,抱掌拱手,身子馨折,向着班楚心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揖。
  他的神色沉静,深深低着。宽大的广袖被风吹的微微鼓动,柔柔的打在衣襟上。直过了好久,申屠峻才直起身,沉思着望着大开的院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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