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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冤家路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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咬一口软糯清甜的糕点,再饮一口苦中回甘的凉茶,热汗倏然收了个干净,像是在转瞬之间就入了秋,凉意深深。

如此这般,一碗碗凉茶灌下去,二人生生灌了个透骨沁凉,十分舒坦畅快。

见左右无人留意,曲莲掩口打了个嗝儿,羞怯怯的笑道:“这下可真是喝茶喝饱了。”

落葵摸了摸灌得水饱的肚子,颇为认同的连连点头:“可不是么,一会便要满街找五谷轮回之所了。”

曲莲是个闺阁淑女,许多外头的词儿是听也没听过的,自然不知所谓,眸子瞪得极大:“五谷轮回之所,那是什么地儿,听起来十分厉害。”

“自然厉害了。”落葵凑近曲莲,附耳笑的呵呵:“若有一日不许你去茅房,是不是便要憋坏了。”  

“你,真是有辱斯文。”曲莲葱管样的手指指着落葵,抖了三抖,才捏着帕子掩口,又羞又笑又跺脚。

落葵却一本正经的扒下她的手:“赶紧走罢,再耽搁下去,就不是好饭了,而是剩饭了。”

二人笑颜生花,且说且笑的走进了柳陌街深处,这条青州城中最香艳的街巷里,除了出入的姑娘千娇百媚之外,连脂粉气都格外香艳妖娆。

落葵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,长叹道:“这里好香啊,闻起来并不像是寻常的脂粉香味。”

曲莲轻笑,抬手指了指檐下低垂的两盏红灯笼:“你不知道么,合欢阁门前灯笼里的蜡烛不是寻常之物,是浸了晚香玉的蜡烛,这样没日没夜的烧着,可不是香么,且这香气比寻常的脂粉香更别致魅惑呢。”  

“曲莲,你连这个都知道,你可是大家闺秀哦,也会来合欢阁闲逛么。”落葵心头一动,抬手刮着她滑腻的脸皮儿,狭促的笑个不停,笑的她两颊绯红一片。

“别胡说。”曲莲啐了她一口,抬手蒙住脸,从指缝中望住落葵,含羞嗤嗤笑着:“是大哥告诉我的,他说合欢阁是柳陌街里最美妙的去处,在盛泽街受了骗赔了银子的,要去里头借酒消愁,而捡了漏儿发了财的,更要去里头饮酒庆贺。”

“哦。”落葵拖长了尾音,唇边牵出别有意味的笑容:“看来曲大公子没少在盛泽街里上当受骗,更没少去合欢阁里寻欢作乐,听闻你们家家规严苛,大公子流连花街柳巷寻欢作乐,你爹都不管的么。”

“嘘。”曲莲环顾左右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压低了声音笑的切切:“爹爹对大哥一向期许甚高,自然严厉得很,即便大哥只是喝了一桌花酒,也是要罚跪祖宗牌位的,只不过后来,大哥每回都说是陪着列侯世子同去的,我爹一心攀附侯府,自然乐见大哥和世子交好,也就不便再多说甚么了。”

灯笼中逸出浓郁的香气,在廊下萦绕盘旋,微微侧目,只见墙根处一丛丛翠叶素茎,生的碧玉秀荣,紧紧收拢的花苞洁白婀娜,这些晚香玉只在月落之后盛开,绽放之后幽香四溢,与灯笼中的香气遥相呼应,熏得人心旌摇曳,不由自主的便举步往合欢阁大门里进。

落葵低眉浅笑,这还真是背锅之人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呢。云良姜虽说也形骸放浪,整日里念叨日子过得无趣,要想找些甚么乐子才好,但列侯一心一意想将他教成国之栋梁,整日里耳提面命盯得极紧,他见了列侯,如同避猫鼠一般有多远躲多远,莫说是逛青楼,便是打柳陌街上过一趟,他也是胆战心惊冷汗直流。  

这青州城中的秘密就如同砂砾,被风拂过,便飘的极远,密密麻麻无孔不入,你听了我听了他听了大家听了,再添些香艳桥段传到侯爷耳中,那么云良姜少不得要在榻上趴上三五个月。

落葵想到云良姜人前纨绔,人后精明的两副脸孔,不禁笑意更甚,他一向皮肉金贵,怕疼的紧,主动找揍这种事,他才不会去做。  

说话的功夫,打树荫底下来了一群人,领头的是个公子哥儿,身着绿色暗花罗纱对襟长袍,腰上却未束腰带,袍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,领口袖口长袍下摆的金丝云纹被日头笼罩,折射出明晃晃七色光芒。原本是极富丽华贵的打扮,可远远望去竟像极了只五彩鹦鹉。

此人发髻梳的油光水滑,生的长眉入鬓,明眸皓齿,活脱脱世家贵公子的模样,可眸光下移,他却衣领松散,露出脖颈和大片白净胸膛,而胸脯子上竟纹了只面目狰狞的狼蛛,张牙舞爪的像活物一般,像顷刻之间便咬人一口,看得人后背发寒。

一见这群人现身柳陌街,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以袖遮面,如遇虎狼般有多远躲多远,就连秦楼楚馆门前招帕子的姑娘,也止不住抖着涂了厚厚脂粉的脸颊,见鬼一般冲了回去,忙不迭的关门闭户。  

绿衣公子哥儿混不在意的在街口环顾一圈,而眸光没有一刻闲着的,像刀子般的眼神剜过瞧着眼生的姑娘的皮肉,连连咋舌颇为叹息:“今儿出门没看黄历,怎么一个看的入眼的小娘子都没有。”

身旁的小厮一边儿殷勤的打着扇子,一边更加眼明心亮的瞟像远处,突然,他眼眸一亮,像是捡到宝一般,堆着满脸笑意轻声道:“二少爷,你看那是谁。”  

绿衣公子哥儿眸光落于不远处,深深望著边走边说的落葵与曲莲身上,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,一干家丁如狼似虎的将二人堵在合欢阁门前。   

他这才歪着脑袋从人群中踱了出来,冲着曲莲一笑,明媚的笑中隐含邪意:“哟,这不是曲家的大丫头么,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。” 

曲莲一见此人,转瞬间便了脸色,惊慌失措的拉了拉落葵的衣袖,想要拔腿就走,一边往后退一边颤声道:“落葵,冤家路窄,是许府二少。”

许府二少名头极大,又是坏名头,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,这坏名头早早便传遍了青州城中的大街小巷,落葵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,也曾遥遥见过数面,他是青州有名的浪荡公子,人称许府二少,许府是世袭的侯府,青州一等一的大户人家,而曲莲虽然出身商贾有些薄财,可说穿了仍是个不值一提的平民百姓,如何能惹得起侯府公子。

树影微漪,正好照到落葵二人的头顶,二人退了几步,这才发觉四下里早被围得严严实实,除了躲进合欢阁里,再没有旁的脱身之处了,可那合欢阁也不是甚么躲避的好去处。

许府二少一脸笑意,缓缓逼近二人,眸光微错,落葵那张全然陌生的脸顿时引起他的兴致,抬眼仔细端详打量了一番,他抽出扇子隔空挑了一下她的下巴:“这妞儿是谁家的,瞧着面生。”  

曲莲打心眼儿里惧怕此人的身家背景,强撑的镇定自若,语气中却有些色厉内荏,啐了一口:“关你甚么事,让开。”

许府二少歪着头,抬手就要来抓曲莲的腕子:“既是有缘碰上了,哪有轻易让开的道理,走,陪爷们儿喝两杯再说。”说着就往合欢阁里拉扯起来。

“区区一个侯府,青天白日的强抢民女,好大的牌面啊,莫非贵府真当这云楚国的王法是个笑话么。”落葵寒了脸,劈手给了许府二少一个脆生生的耳光,比曲子还要好听。

落葵仰首望天,叹了一声,从古至今,生的美只有三桩用处,其一薄命,其二祸水,其三则是招苍蝇。对,还有一桩便是背锅了,背祸国之锅。

这便是世道于女子的不公了,我生的美与你有何干系,你瞧上我又与我有何干系,凭甚么你惹的祸,得罪的人,灭的国都叫我背骂名,还得陪着你这个不争气的一起写进书里戏里,被人编排千年万年,何其冤枉。

同样仰首望天的还有许府二少,他被这记耳光扇的头发蒙眼发晕,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,自然恼羞成怒,可恶狠狠的抬眼,却见打了他却恍若无事的落葵,心里打了个激灵,有人敢找阎王爷的晦气,那必然比阎王爷更能定人生死,他是狂妄又不是傻帽,早在震怒之中恢复了清醒理智,默默思量该找个甚么样的台阶,才可以既不惹祸又不失颜面的走下来。

一时寂然,进退两难间,落葵护住曲莲,低低问了件不相干的事:“那一折英雄救美的戏文是如何唱的,每到此时必定该有个白衣少侠从天而降,英雄救美的罢。”

曲莲不明就里,她虽然也是个聪明伶俐的,但脑子却转的不如落葵快,只一脸茫然的望着她,不知该说些什么,一时间竟然哽住了。  

落葵又低低叹了句:“你生的这样美,都没人来英雄救美,可见戏文里皆是骗人的。”

曲莲气的发蒙,却又隐约觉得此言有理,甚为有理,不禁又气又笑:“都甚么时候了,你还在胡诌,我记得你是会些功夫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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