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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回 幻境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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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中呈现出半边血红半边漆黑的诡异一幕,声声巨响过后,红云如波涛翻滚,一道巨大的剑影破开云雾,旋即一道道碗口粗的红色光芒向乌云激射而去。

乌云登时被涤荡一尽,原本隐藏其中的美人脸庞登时显露出来,下方云头处的落葵见状,双手如翻花般上下纷飞,在乌云四围埋下一枚枚金色符文。

而苏子手执长剑,剑声轻吟,泛起一圈圈刺目的鲜红如血的涟漪,剑光照上落葵的脸庞,脸色呈出半透明状嫣红,像开在茫茫雪中的红梅。  

美人双眸狞色一闪,怒吼一声,自口中喷出数万柄黑刃交错悬浮在半空中,数个忽明忽暗的黑色花纹几个闪动映入其中,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扑向已渐渐逼近的剑影。

苏子见状,单手一挥,数道细若游丝的血痕没入剑身,不远处的剑影登时红芒大作,分光化影成数十万道恍若实物的浑厚剑光,在渐渐收拢的巨网中不停的穿梭碰撞,发出阵阵刺目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。  

那黑网登时呈现出不支之势,只几个呼吸间,便伴着声声哀鸣渐渐支离破碎,还原成一柄巨大的黑刃,灵气全失的悬浮片刻,转瞬间没入美人脸庞。

数十万道剑光转瞬间化作满天数之不尽的红色,极快的扭动身躯,一个闪动便扑到美人脸庞之上,将它紧紧缚住,猛然收紧后,那脸庞“噗”的一声化作点点黑雾,没入下方水蔓菁的身躯,她脸色一白,喷出数口血来,随即她提起一口气再度掐诀,一股碗口粗的黑芒重重击在了苏子身上。

此时的落葵情况也不大好,她已在虚空中布下一层层金色符文,符文渐渐合拢,但她有些支撑不住,身形微微一晃,喷出一口血来,她眸中厉色一闪而过,再度掐诀。

苏子手中的长剑鲜红欲滴,半空中那只巨大的剑影化作丝丝缕缕的血丝,那长剑上下翻飞,在虚空中激起一层层涟漪,将水蔓菁逼入乌云的中间,那里有一处闪着微光的印记,她一步踏了进去,四围登时嗡鸣大作,涟漪一圈圈围拢过去。  

水蔓菁慌了手脚,自指尖源源不绝的放出道道碗口粗的黑芒,不断的撞击白色涟漪,那黑芒来势汹汹,涟漪呈出不支之势。

见此情景,苏子狠狠咬住满口银牙,衣袖迎风鼓胀,双手翻飞的愈来愈快,血剑在虚空中斜斜劈了一剑,旋即身侧结出一抹气息强大的云头。  

他侧目望了落葵一眼,她会意的点点头一咬舌尖,一口血喷在上头,血腥气翻滚漫开,云头几个闪动便飞到了水蔓菁的头顶上,眼看着就要落了下来。

“水落葵,你拼了性命不要,也只能将我封印在这封魂阵中百年而已,而我拼了肉身不要,百年之后照样可以破禁而出,到那时九州便再没有可以对付我的人了。”水蔓菁起了拼命之心,双手掐出一道诡异的法诀,嘭的一声巨响,浑身的骨血纷纷爆裂开来,化作血雨纷纷重重击在落葵身上。

半空中的落葵惨痛的退了几步,她脸色苍白,却提起一口气,扬眉立目,大声痛喝道:“水蔓菁,今日我既来了,就不会让你再有破禁而出之机。”

水蔓菁凄厉的惨叫一声,带着长长的尾音,几乎要刺穿了人的耳鼓,而那漫天血雨蓦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将离漩涡最近的落葵深深吸了进去,随后,水蔓菁虚弱的尾音袅袅盘旋:“水落葵,我要将你困在三百年前的旧事中,我要你永远无法出来。”

话音方落,原本水蔓菁与落葵站立的虚空处,只余下一枚闪着微芒的光点,随着云头的落下,那光点哀鸣一声,被云头紧紧禁锢起来,几个闪动后,光芒越来越暗淡,最后消失于虚空之中,而充斥在此处的乌云与那座青山也随之消弭殆尽。  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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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百年前的九州仍是那九个州,门派林立,修仙者与寻常人混杂而居,三百年前的云楚国仍是那个云楚国,疆土辽阔,城池繁华而富庶,只是三百年的岁月犹如大浪淘沙,有无尽的人与事如同沧海遗珠,湮灭在泛黄的旧光阴中。

兖州西北有大片山巅连绵起伏,经年累月的云遮雾绕,那山峦主峰高耸入云,独柱凌空,名曰天坛山,远处云霞眩目如一池金波荡漾;兖水滚滚长流如练绕山。

天坛山风光旖旎,但山势奇险,数百年来又被上古世家牢牢占据,长长久久下来,此山渐渐成了禁地,除了罕有的胆大心细之人敢在侧峰采药狩猎,主峰再无人踏足半步。

此山仙气极盛,素来为修炼圣地,上千年来有数个上古世家占据过此地,而五百年前,水氏家族击败了其他几大世家,一举夺取了天坛山,五百年来,不断的有世家前来挑战,皆是无功而返,水氏家族便在天坛山中代代相传下来,如今水氏家族这个庞然大物,已传至第十三代族长水方海手中。

主峰之巅云雾缭绕,雾气茫茫中流出点点碎金,露出一角金碧辉煌的琉璃顶,那顶子被阳光照耀,刺目的金芒似水流泻,像是万丈金色流霞染上天际。

此处是水家的议事大厅,装饰简明毫不奢华,颇有几分迫人的威严,令人不敢生出丝毫的轻视之意。

天坛山中山高林密,黑夜来的早,夜色深沉,浸润的四下里又冷又静,议事大厅中反倒灯火通明,将整个厅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。灯火摇曳出一片明亮的方寸,有个小山一般的人影儿在其间端坐着,薄薄的名册在他手中翻动的甚为仔细,一页页沙沙作响,在深幽寂静的厅堂中,像是低低隐约的虫鸣。

“族长,这是今年已到碧玉年华的姑娘,其中水蔓菁的血脉最为精纯,而适龄男子中,以水忍冬的血脉最为精纯。”水桑枝眉目平和,眉心正中一枚浪花状的印记微光闪动,他身形颀长,恭恭敬敬的束手而立,这是关乎水家生死存亡之大计,这份名册他拟了又改,改了再拟,不可谓不慎重。

方海族长这些年养尊处优,吃的极好,那副身躯日渐壮硕,最终有了今日这蔚为壮观的体态,他将肉圆般肥硕的身子窝在圈椅中,抬手捋了捋长髯,斟酌片刻,才执笔将一男一女的名字誊抄在一处,足足誊写了半个时辰,才撂下笔,捻须道:“如此,便将水蔓菁赐给忍冬罢,三日后,将名册上的所有姑娘送入寻幽居调教,再将获麟大法传于水蔓菁,至于其他姑娘,便由你看着挑选适合她们体质的双修之法。”

“获麟大法。”水桑枝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些动容,他低低惊呼了一声,族中已有三百余年未曾开启过此法了,不开启是因凡修炼此法的女子,皆双十而亡,这名册上的姑娘,皆为他一手养大,虽非血脉至亲,但却有养育之情,他心下着实不忍,不禁犹豫良久:“族长,此功法虽然能将女子的妖族血脉激发到最大,但却十分霸道,对女子自身损伤极大,这。”  

方海族长眸光狠厉,摇头道:“你是知道的,我们水家乃是妖族水麒麟一族的后裔,但因着妖血稀薄,渐渐不被妖族重视,就连修炼法门与丹药也没了支援,照着如此势头下去,我族势必最终会沦为纯粹的人族,完全被妖族所抛弃。不过,若我们能诞下妖血过半,且精纯无比的男丁,那么必会重新获得妖族重视,能将水家再度发扬光大,有如此大的好处,牺牲一两个微不足道的女子,又算得了甚么。”

水桑枝心中一凛,他协理族中之事数十年,如何不知如今的水家外强中干,处境艰难,其内族人修为不高,血脉青黄不接,其外上古世家虎视眈眈,虽占据了兖州境内仙气最足的修炼圣地,可四百余年,却再未曾诞下妖血过半的男子了,家族传承几乎断送了个干净,他暗自吁了口气,用以消减心中的不忍:“是,属下这就去安排,定不会出任何差错的,至于水蔓菁,”他微微一顿,水蔓菁今年十六岁,离双十年华不过只余下区区四年,这四年,他想尽自己之力,令她过得如意顺遂一些,他凝神道:“属下会亲自看守管束的。”

方海族长肥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水桑枝的肩头,凝重长叹道:“你明白轻重便好,你我虽说是水麒麟的后裔,可如今却与纯粹的人族无异,不但妖血稀薄,难以驱使高深的御水之术,便是这寿数,也不过区区百年,若不早早将族中之事打算妥当,他日身死,如何有颜面去见水家先祖。”

“是。”水桑枝深深躬身:“好在此事十几年前便开始谋划,这些姑娘一落地,便被拘在禁地,心思单纯如同孩童,绝不会背弃我族。”

寻幽居位于天坛山西侧的山腰处,阔大的院子被粗壮的百年银杏树掩映着,是个曲径通幽的绝妙去处。

但这绝妙去处却从不许外人踏足,只许族中碧玉年华的少女在此处容身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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