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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二回 落脚之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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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阳似血,在天边泼洒,如一匹匹绚烂的锦缎,光彩夺目。

在丁香望穿秋水的眸光中,云良姜匆匆忙忙进来,将玉佩递了过去,焦急道:“快,快看看,写了甚么。”

苏子凝眸,将玉佩放到杯盏中,手在上头轻轻一拂,那玉佩顿时重新化作一簇茶水,水面上缓缓呈现出一个个细微小字,他瞧了良久,缓缓道:“好了,此番麻烦你了,以后,你不必再去了。”

“不是,”云良姜如同云遮雾罩般不明就里,紧紧蹙眉道:“不是,这上面写了甚么啊,为何不用再去了,这四门一时半刻是不会打开的啊。”

苏子轻声道:“落葵已经有了安排,不必你再以身犯险了,毕竟你平日里本就很少进宫,骤然频繁出入,会惹人猜忌。”

“我不怕猜忌,我不怕,让我去罢,好歹让我知道她平安无事。”云良姜大声喊道。

苏子扑哧笑了起来,感怀道:“并非是信不过你,而是怕给你和列侯府惹来麻烦,若你真的想去,便每隔半月,宗亲循例进宫给王后和太后请按时,你再去即可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

北谷国,醴泉城。

北谷国天亮的早,初阳流金般荡漾在广袤的城池和旷野上,那蓬勃的气息被晴朗的日光一熏,满是疏落清爽的味道。

一望无际的蓝天澄碧而空旷,北谷国素来风大,大片的云朵被郎风吹散,变幻着姿态在天际边重新聚拢,孤独蔚蓝的光寂静的投在无垠的草场上,留下淡漠悠长的痕迹。

醴泉城的北城门处,聚集了上百人,等着出城,前往朝歌城,继而一路向北,去云中城汲取无尽的都城繁华。这些人多数都骑着高头大马,而寥寥几辆马车夹杂其中,格外显眼。

卯时三刻,城门吱吱呀呀打开,门口伫立着八名守城士兵,其中四人盘查出城之人,而另外四名则盘查入城之人。

平日里北城门是入城盘查严密,而出城却极为松懈,可今日却显得格外不同,入城方向仍是四名守城士兵,而出城方向,除了这四人,还多了八名灰袍男子,他们个个目光如炬,像一只只老鹰,神情严峻的审视着每一个出城之人。

其中一名灰袍男子手捧一尺来长蛇首如意,蛇首素白如玉,而蛇躯漆黑一片,通体散发出灰蒙蒙雾气,在城门口缭绕不绝。

见此异样的情景,出城之人面面相觑,窃窃私语起来,有些人从蜿蜒的队伍中伸出头来,不停的望向城门口,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,渐渐的有些混乱而嘈杂了。

队伍最后,等着一辆北谷国里最为常见的青锻马车,赶车之人是个女子,手里提着马鞭,斜倚在车前,蜜合色暗花长袍套在她身上,腰上围着明紫色织金宽腰带,正好勒出丰盈婀娜的体态,只是女子的脸庞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一样,青紫肿胀,瞧不太分明原本的容颜如何,只是一双明眸极为灵动,滴溜溜的打转,警惕的望向四围。

守城士兵见出城之人聒噪不停,不禁提刀大喝了一嗓子:“吵甚么吵,再吵今日谁都别想出城了。”

队伍顿时安静下来,没有谁大声说些甚么,只无声的翘首相望,缓缓前行。

轮到丰盈女子之时,手拿蛇首如意的灰袍男子眸光一亮,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,垂涎的来回瞟了她几眼,眸光挪到她脸上时,却又大失所望的摇了摇头,绷着脸催动蛇首如意,灰蒙蒙的雾气一阵翻腾,凝实成一条若有若无的三首腾蛇,缠在了女子身上。

丰盈女子大惊失色,吓得脸色惨白,连连后退,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
“叫甚么叫,死不了人。”灰袍男子挑了挑眉,恶狠狠的骂了一声。

不多时,三首腾蛇重新散开成一片灰蒙蒙的雾气,在蛇首如意上缭绕。

而丰盈女子也停下了颤抖和惨叫,目瞪口呆的望着灰袍男子。

灰袍男子伸手,出其不意的在她的腰间抓了一把,见她胆战心惊的退了一步,他咧嘴一笑,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:“走罢。”

就在马车晃晃悠悠刚刚驶到城门处,灰袍男子突然回过神来,大喝了一声:“等等,停下。”

接二连三的惊吓,丰盈女子几乎要吓疯了,彻底白了脸色,说不出话来,只呆立在车旁一动不动,眼睁睁的瞧着灰袍男子伸手去掀车帘儿。

丰盈女子终于回过神来,踉跄着步子拦在了车前,大声疾呼道:“不能掀帘子,不能掀帘子,这车里的人病重,见不得风。”

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是背道而驰,越不让做越想做,越不让看越想一探究竟,灰袍男子虽有修为在身,但心智仍是凡夫俗子,况且带着宗中严令再此盘查,自然疑心大起,一把推开丰盈女子,斥骂道:“滚开,老子偏要看。”

丰盈女子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,死死攥着车门不肯撒手,一味的哭喊不止:“不行,不行,我兄长病重,见不得风,你们不能这样,不行。”

越是拦着不让看,灰袍男子越是疑心重重,余下的灰袍男子围了上来,其中一人抓住丰盈女子的手,将她一把掀在了地上,随后“刺啦”一声,扯下半截车帘儿,隐晦淡薄的日光转瞬照进了黑漆漆的车内。

车内蜷缩着个瘦瘦弱弱的人,薄薄的灰鼠毯子搭在身上,露出嶙峋的肩膀头,那人像是耐受不住陡然斜进来的日头,他呻吟了一声,艰难的挪了挪身子,躲开那一线光明。

灰袍男子飞快的钻到车内,凑近了男子,借着微弱的光,只见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双眸肿的难以睁开,而嘴唇更是红肿的厉害,如同在脸上挂了两根肥硕的香肠。

男子像是察觉的有人在仔细端详他这张丑陋的脸,勉力睁开两道眼缝,朦朦胧胧中瞧见个隐约人影儿,他艰难的张了张嘴,发出低低的一声“唔”。

灰袍男子皱了皱鼻尖儿,就这一声儿,他便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,忙紧紧捂住口鼻,骂了一声儿:“甚么味儿,熏死老子了。”此时,他仍不忘掐了个诀,蛇首如意上的雾气重新凝聚成一条三首腾蛇,盘踞在奄奄一息的男子身上,不过片刻功夫,三首腾蛇便散尽了。

见此人也并无异常,灰袍男子掩住口鼻,手持蛇首如意,遥遥点了点男子,回首道:“他这是怎么了。”

“兄长得了恶疾,药石无灵,小女子这是要带兄长回朝歌城故里,落叶归根的。”丰盈女子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,猛然扑到了男子身上,拿薄毯盖住了他的头面,哭喊道:“兄长,兄长,你撑住,撑住啊,我带你回家,咱们回家。”

灰袍男子再度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二人一番,见实在没甚么值得疑心之处,便挥了挥手,示意二人赶紧离开,唯恐沾染上甚么晦气。

丰盈女子抽泣着,冲着灰袍男子福了一福,转身又爬到车里,扯了一块蓝底儿白花的包袱布,系在了破烂的车帘儿下头,算是勉强可以遮风挡雨了。

而灰袍男子则手拿蛇首如意,不再理睬丰盈女子,只继续焦灼不安的审视过每一个出城之人。

丰盈女子高高扬起鞭子,娇叱了一声,马车跃出城门,一路向北疾驰而过,扬起漫天的尘土,在不停歇的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后,最终停在了个远离醴泉城之处。

那里人烟稀少,即便有人,也是纵马扬鞭飞驰而过,没有谁回顾一眼停在道边的寻常马车,和一个脸庞青紫肿胀,毫无姿色可言的丰盈女子。

丰盈女子缓了口气,见左右无人注意,着急忙慌的爬到车内,从怀中掏出个鲜红似血的玉瓶,倒出一丸红盈盈的药丸儿,抖着手塞到男子口中。

见男子气息渐渐和缓平静下来,丰盈女子倚靠在车内歇了口气,随后再度扬鞭赶车,绝尘而去。

这一路行来,丰盈女子只每隔一个时辰,便停下来,给男子喂上一丸鲜红的药丸儿,再灌上一口水,连饭都顾不上用一口,便又一路向北狂奔。

整日不停歇的赶路,丰盈女子也渐渐有些吃不消了,抬头眼见天色向晚,她知道这旷野黑的极早,只是眨个眼的功夫,光亮便被会泼墨般的夜色吞噬殆尽,她思量着要赶紧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,否则便要活活冻死在荒郊野外了。

丰盈女子将马车赶到避风处,立在一个不高的山坡上极目远望,只见晚风中隐约有几个白色的穹庐,星星点点坐落于旷野间,格外醒目。她欣喜万分的爬到车内,低声道:“雷奕明,雷奕明,咱们今夜有地方住了,不用在外头露宿了。”

车内静谧了片刻,旋即响起个挣扎惨痛的声音:“海姑娘,你恩将仇报,在下救了你,你还给在下下毒。”

海芋呵呵笑了起来,这一笑如百花初绽,艳而不俗,娇而不媚:“那我还被你打了呢。”她摁了摁生疼的眼眶子,撇嘴笑道:“你看你看,眼睛都被打肿了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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