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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四回 恶人先告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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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良姜正打算收拾收拾,去当铺走上一遭,虽然当剑比卖剑在银子上可能会吃点亏,但总比真的露宿街头要好些,耳畔传来一个极熟悉却又诧异无比的声音:“你们,在做甚么,云良姜,你也忒败家了些,龙渊这等宝物,你也舍得拿出来换银子。” 

云良姜又惊又喜,对上来人的眸子:“苏,苏子,我,我也是没法子啊,我们花光了盘缠。” 

苏子眉心紧蹙,瞧了瞧云良姜落魄的模样,转眸又错愕的望着苏灵仙,在来天目国的路上,他便已经收到了南祁国传信,说是苏灵仙私自离京,许是来了天目国,请他沿途留神寻找,谁料还真的就在此处遇上了,但这二人怎会凑到了一处,只是此时不便细想细问,而自己与苏灵仙相识这件事,瞒是瞒不住的,便只能做出一副更加诧异的神情来道:“苏灵仙,你怎么在这,怎么与云良姜混在一处,你就不怕他将你卖了么。”

“甚么,你们,你们认识,你不是说你是南祁国苏家的大小姐吗,怎么会认识苏子,你们俩都姓苏,莫非,莫非是亲戚。”云良姜吃了一惊,眸光在二人脸上巡弋不止。

“你猜的还真准,就是亲戚。”苏子沉了脸色,隐有怒色的瞥了苏灵仙一眼:“他是我远房二叔家的幼女,前些日子二叔还托人告诉我,说她离家出走了,许是跑到天目国了,让我沿途帮忙找找看呢。”

苏灵仙缩了缩脖颈,小心翼翼道:“大,大堂兄,我,我,我就是想来瞧瞧,瞧瞧七星图长甚么样儿。”她觑着苏子的神情,娇声哀求:“大,大堂兄,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。”

苏子叹了口气,无奈的摇头一笑:“人都到这了,一起去罢,到时把你交给苏玄明,让他带你回去,我也能放心些。”

“太好了,大堂兄最好了。”苏灵仙一蹦三丈高,软糯糯的娇嗔笑着,抱住苏子的胳膊,冲着云良姜抬了抬下颌:“大堂兄,就是他,就是这个大骗子,他骗我说要管我吃管我喝管我住,带我来的。”

天猛然阴了下来,像是风吹云动,正好落在了云良姜头上。

云良姜只觉眼前一黑,头晕目眩,这可真是倒打一耙,恶人先告状啊,他指着苏灵仙愤愤道:“苏子,你别听她胡说八道,是她,都是她逼的,她说若是我不卖剑,她就要去报官,说我逼良为娼。”  

苏灵仙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,嘻嘻笑道:“我跟大堂兄是自家人,你说他信谁。”

苏子揪了揪苏灵仙的发髻,哈哈笑道:“灵仙,何必卖剑这么麻烦,我看云良姜的皮子长得不错,卖他比卖你值钱多了。”

苏灵仙回首瞟了云良姜一眼,讥讽的嗤了一声:“大堂兄,你才是说差了呢,他又不是没卖过自己,只是人家没瞧上他,不肯要他。”

在边上忍了良久的杜衡扑哧一下,笑的前仰后合,良久,才勉力忍住笑,一本正经的敛眉道:“云公子,那人不肯买你,眼光还是不错的。”

云良姜顿时狠狠哽住了,哽的脸色发青。

苏灵仙紧紧抱着苏子的胳膊,冲着云良姜抬了抬下颌,轻轻哼了一声。

苏子在他二人脸上巡弋片刻,长眉一轩,拔腿就往良木居去,发觉云良姜仍立在原处不动,回首间神情疏朗笑道:“不是要去住良木居吗,还愣着作甚么,若是想卖了自己换盘缠,就赶紧去,我不会拦着的。”        

云良姜顿时回过神来,笑嘻嘻的跟上苏子,甜腻腻的笑容中有几分谄媚:“看,还是我好人有好报罢,当初我救了你妹子,今日你就保全了我的龙渊剑,苏子,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,一定回报。”            

苏子停下脚步,回首盯着他的眸子,若有所思的笑道:“你在云家说了算吗。” 

云良姜深深颔首:“那是自然,除了我爹,那就是我说了算了。”      

“那我这大恩大德也不用你永世难忘,你现在便报了罢。”苏子按了按额角,一本正经道:“你把那本太乙玄门剑法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
云良姜微怔,犹疑道:“只是,看看。”

苏子一脸正色:“不然呢,列侯视那剑法如传家宝,看的比眼珠子还要紧,若是让你拿出来送给我,只怕你要被打死了罢。”

“只是看看,小事一桩。来来来,笔墨伺候。”云良姜轻笑起来:“我给你写个字据,免得你担心我赖账。”     

苏子微顿:“你不用再想想了。”  

“不用。”云良姜撸一撸袖子,找了一圈纸笔,却没有找到,弯下腰从地上薅了一把草,插在自己头上:“喏,回京之后,若是我交不出剑法,就把自己卖给你。”

杜衡瞟了云良姜一眼,一本正经道:“云公子,你文不能安邦,武不能定国,活脱脱是个废物,我们买你回去作甚么,平白浪费粮食么。”                

“杜衡,你。”云良姜指着杜衡你了半晌,最后无言的摸着后脑讪讪一笑,既无力反驳也不愿承认。

几人在良木居住下,因不是花自己的银子,自然不必心疼,云良姜做主,挑了四间上房,点了良木居最富盛名的菜品,饱了口腹之欲,享了上房之居,却也花了海样银子,苏子却露出没有一丝心疼之色。    

不知是一连饿了几天,饿得两眼直冒绿光,打算一顿吃出三天的量来,还是云良姜与苏灵仙原本就不是甚么斯文人,面对一桌子的珍馐佳肴,二人没见过世面的饿鬼本性暴露无异,甩开腮帮子,边吃边松一松裤腰带,连个盘子底儿都舔了个雪白锃亮,幸而是椅子腿儿他们是啃不动的,不然非得一并啃了,吃到席地而坐。吃完了拿袖子一抹嘴,冲着柜上喊了一嗓子,小二,再上一盆米饭。    

吃了这么多,云良姜微微侧目,只见苏子却面不改色岿然不动,他掰了掰手指头算了半晌,不禁暗暗咂舌,这一顿饭大约花了水家一年的家用,落葵是出了名的抠门小气,若是知道自己吃掉了她这么多银子,只怕要把自己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的,在桌下踢了踢苏子的脚,低声哄道:“苏子,你千万莫要跟落葵说我吃了那么多银子。”    

苏子长眉一轩:“你吃都吃了,还怕我告状。”    

云良姜抹了抹嘴:“也对,她横不能让我都吐出来。”  

第二日晨起,天光初亮,晨曦正好,四围的院墙隔出一方碧蓝的天,遥遥之处有炫目的流彩,那是朝霞满天,如波涛暗涌。  

窗下的小几上放着一只闪着些许微光的罗盘,这只罗盘并非寻常之物,是关内侯水天无取了子时雷击公孙树为料,制了这只罗盘,并封印了落葵的一丝精魂和一滴精血在内。        

苏子抬手触上罗盘,此物如同与他呼应般嗡鸣一声,登时红光大作,他神情一滞,对窗外静立的杜衡轻声道:“去叫云良姜和灵仙,准备出发去红霞岭。”  

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,层云掩住日头,只有丝丝缕缕的微光从缝隙中漏下来,院落一角投下些绰绰暗影。        

从建宁城去红霞岭,即便是御空而行,也要十日之久,可御空太过消耗法力,夺取七星图之时必定会有一场恶战,没有人会将法力消耗在无谓的赶路上,苏子雇了辆马车,四人摇摇晃晃的往红霞岭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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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谷国,朝歌城。

沉沉暮霭中的山谷静谧无声,谷中起了青草色的疏落薄雾,将一枝一叶,一花一木皆浸润的水光淋漓,翠意浓烈,比之山花更加明艳几分。

一棵歪脖子老梅树在谷口指天而立,自有一番傲然的孤冷气韵,世人即便没有到过朝歌城落梅谷,也是听说过落梅谷口的这棵老的成了精的梅树,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霜雨雪,电闪雷击,依旧屹立不倒,生长出了一半漆黑如墨,片叶不生,而另一半却苍翠挺拔,花叶繁茂的盛景。

每日戌时,天色将黑未黑之时,老树下吊着的那口巨钟便会散发出幽幽绿光,随即未经敲动,却响起几声浑厚深沉的钟声,撼天动地。

钟声越传越远,越发低微,最后幽幽散尽,伴随于此的,便是最后一丝明亮的阳光也随之消失不见,整座山谷便陷入黑漆漆的夜色中。

夜色中,凛冽的晚风急促掠过山谷,掀过阵阵冷香,这谷中遍植绿萼梅花,因着谷深寒冷,这梅花经年累月的绽开,无论日出日落,梅香皆经年不散。

这座山谷十分奇特,以谷口的老梅树为界,谷内谷外永远是大相径庭的两个季节,无论谷外是温暖如春,还是骄阳高照,亦或是一叶知秋,而跨过那棵老梅树,谷中便是经久不变的苦寒冬日。

夜色中,有个鲜红的人影在谷口略一盘旋,凛冽的夜风掀起衣角,带着血红的余韵,刮进了谷中。

此人像是极为熟悉谷中的地形,他身形鬼魅,小心避过几处不易察觉的禁制,任凭衣角翩跹飞扬,却连枝丫都没晃动一下。

不多时,随即光华一敛,红裳男子停在了一处坍塌过半的木屋前,凝眸相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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