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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七回 怪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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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袍男子摇着头拧了帕子,不住的擦拭她的额头。

那汗原是蕴着微香的淡粉色,出的多了,一盆盆净水像是染了血,颜色越发暗下来。而映在水中人影儿的脸色亦越发的难看起来。  

女子捻了捻她渐渐泛红的素白领口,沉声道:“大丫头的精血散的越发多了,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伤及神魂了。”她推着灰袍男子出去:“你先出去,我给她换身儿衣裳,凉津津的再着了伤寒,可就真是伤上加病了。”  

落葵忘了挪动脚步,失魂落魄的望着眼前的一切,恍若转瞬间便到了黄昏,最后一丝流霞被黑暗狠狠吞噬,殿中烛火次第亮起,花枝横斜影影绰绰落于窗上。

一声凄厉的哀声惊了沉沉夜色,白衣姑娘满头满脸和着汗与泪陡然惊醒,拉着灰袍男子的手,语出伤心:“快,快去救我爹娘。”话未完,她噙了满眶的泪汹涌漫出,如断了线的珠子缓缓渗入锦被深处,如同她刻骨的锥心之痛,旋即摇摇头,低声啜泣:“没用了,没用了。”

白衣姑娘的伤心恍若也砸在落葵心上,她的身子狠狠晃了一晃,险些栽到地上,她揪着领口,心痛如潮袭来。  

灰袍男子摇着头一言不发,虽未落下一滴泪,但一双眼眸已经赤红,怔怔望着窗外的如画春意,想着这半月的沧桑变幻,世事无常,他咬着牙道:“丫头,不管多大的劫难,你都得渡过去。”  

“是。”白衣姑娘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,再没了往日不谙世事的模样,抿了抿干干的嘴唇:“不管多大的劫难,终究都得过去。”她仰起头紧闭双眸,想要将满眶的泪水狠狠逼回去,却不料泪从眼角斜逸了出来。  

灰袍男子点点头,抬手给她搭了个脉,一双暗沉沉的眸子有了薄薄的笑意:“你的身子骨不错,这样重的伤,才三日便已好的七七八八了。”他俯下身来,紧紧盯着她的眼眸,声音轻柔而郑重:“丫头,往后,小丫头便养在我这里,至于你,我送你上玉京山,你觉得怎么样。”    

白衣姑娘微微颔首,容色清淡沉静:“好,世伯,以后,小妹就劳你照应了。”  

灰袍男子轻笑起来:“你这一声世伯,吓的我起了一身疙瘩,打了个寒颤,你还有甚么后招,干脆一起说了,丫头,你去了玉京山,凡事不要难为自己,凡事要想开些,玉京山上的三弟子甘遂是我的侄子,我已嘱咐他要万事照应你,他若敢欺负你,你只管来告诉我,看我不打残了他。”

余音尚在,宫殿并殿中之人皆没了踪影,四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,落葵无措的绕了一圈儿,有些茫然,方才看到的那些,熟悉而又陌生。她仔细想了想,更像是看了旁人的一出戏,可心痛难忍却又是真真切切的,就连灰袍男子在提到不周山三个字时,她身上竟寒浸浸的止不住的哆嗦,像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。

落葵心焦不已,如同万箭穿心,她惨叫了一声,直直坐起身,惊魂未定的转头一瞧,长窗仍在吱呀,吱呀响个不停,素白的窗纸上落下几痕横斜花枝,她抬手抹过额头,满手凉津津的,尽是冷汗。

原来是一场梦,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些,仿若一场场一幕幕,皆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,她愣了个神儿,眸中红芒一闪,灵台轻晃,生出一株妖娆的血花来。

落葵一凛,忙盘膝而坐,沉下心神仔细一瞧,幽冥圣花之前所受损伤未能完全修复,而在扬州,她又勉力催动过一回后,此花便再度封印在了灵台深处,陷入沉睡中,任凭她如何催动,都毫无反应。

而此时,那朵幽冥圣花在灵台上轻轻摇曳,六朵并生伞状花盏完全展开了,只是波浪状的花瓣有些萎黄,瞧着不那么精神。

花盏中红蕊纤长,在不断没入灵台的黑芒中一番涤荡翻滚,点点黑芒悉数没入花盏,而花盏恢复了些血色,在黑芒的浸染下,此话所受损伤渐渐开始修复,生机盎然更胜从前,益发的鲜红似血,。

落葵抄过提梁铜壶,自斟自饮了一杯,犹觉不过瘾,接连灌了几杯冷茶,趴在榆木方桌上凝神思量起来。

这朵幽冥圣花乃是父亲当年亲手交与自己的,只传了她催动之法,却并未言明此花的来历,看如今这情势,此花竟能吞噬魔气,修复自身损伤,那么,说不得不但自己所修功法承自魔界,就连这立派至宝也来自魔界了,她失笑不已,保不齐父亲也来自于魔界,自己还有魔族血脉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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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目国,红霞岭。

远处的山巅连绵起伏,云雾缭绕,云雾间隐约可见覆盖在山顶的皑皑霜雪,在鎏金艳阳下闪闪发光,给澄碧苍穹镶了一道窄窄的银边儿。

山腰之下却是绿意盎然,林木茂盛,金色的暖阳自密叶间滑落,洋洋洒洒落在柔婉青翠的草上,浓荫掩映,热腾腾的夏风拂过,掀起一浪一浪深碧浅翠色的波涛。

二男一女在山岭中走着,为首的男子着月白直䄌,灰青外袍,发髻半披,只簪一枚素银簪子,正是杜衡,后头则跟着娇俏的苏灵仙和俊朗的云良姜,三人专捡着树荫下山影里,那些躲避高照艳阳之处,慢慢缓行。

“诶,衡先生,我哥哥呢,大堂兄呢,怎么都不见了。”苏灵仙在芳草萋萋间蹦蹦跳跳的,鹅黄百褶纱裙迎风翩跹,裙间满绣的浅粉樱花落在草间,恍若草长莺飞的三月,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,一路走来,她丝毫不觉红霞岭有何危险之处,生出几分踏青游春的意境。

杜衡丝毫不敢松懈的在前头探路,听得此话,回首笑道:“他们有事,先行一步了,咱们慢慢走,日子还早呢。”

高大的群山在草场上投下巨大的暗影,走出这片山影,微风送来淡淡清冽的水雾,潺潺水声在幽静的山间格外清脆。

不远处,一弯溪流缓缓流淌过山间,溪水清澈,可以看见铺满溪流底部的碎石白沙,水面上冒着淡淡的银色雾气,清冽甘甜的水气在山间萦绕不绝,轻轻一嗅,沁人心脾。

溪流两边,触目尽是参天古树,枝干苍劲,碧叶如洗,日光在树冠流转,筛了满地斑驳树影。

众多生机勃勃的老树中,却不知为何,夹杂着几棵光秃秃的枯树,片叶不生,枝干漆黑如墨,没有半点生机,格外扎眼。

眼看着就到晌午了,走了半日的路,苏灵仙走得有些累了,揉了揉膝头,长吁短叹道:“衡先生,我走累了,咱们歇一会罢。”

不待杜衡说话,云良姜便笑了起来:“你说说你,又懒又馋的,来干甚么啊。”他口中冷嘲热讽,却率先找了棵遮阴的树,收拾干净树下,将丁香色罗锦外袍铺在了地上,又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苏灵仙:“这凉快,你在这坐着歇会儿,再喝点水,我这还有点干粮。”

苏灵仙皱起鼻尖儿,瞥了他一眼,撇嘴哼道: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我才不要呢。”她拎着裙子,一路小跑奔到溪边,掬起一捧溪水,入口沁凉清甜,她贴近了水面,连着掬起数捧溪水,扑在脸上,十分惬意。

云良姜在她身后笑着摇头,扯着嗓子奚落起来:“你小心着点,当心一头栽进去,我可不救你。”

“哼,是你会一头栽进去罢。”苏灵仙环顾四围,此处并无旁人,竟大着胆子脱了鞋袜,将白皙双足浸在了溪水中,不住的上下扑腾着,激起点点水花。

就这般,两个人,一个在溪边戏水,一个在树下吃喝,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,一刻不停。

而杜衡却一刻不敢松懈,在空旷之处来回溜达,警惕的扫视四围。

“诶,那水冷不冷啊,当心着凉。”云良姜笑道。

“哼,我才没你们云楚国的姑娘那么娇弱呢。”苏灵仙头也不回道。

“对啊对啊,好看的姑娘才能娇弱,你还没我们云楚国的姑娘那么好看呢。”云良姜呵呵直笑。

“你胡说,我打死你。”苏灵仙气急败坏的伸手,从水底抓起一把白沙,就要往后头砸去,谁料刚刚抓起一把,她便惨叫一声,将手上的东西扔回水中,双足飞快的离开溪水,蜷缩在溪边瑟瑟发抖:“啊,有鬼,有鬼啊。”

“怎么了,怎么了,甚么鬼,鬼在哪。”云良姜一个箭步冲到苏灵仙身边,往溪水中一瞧,也惊得一个踉跄,跌坐在了地上。

杜衡听到动静,忙飞奔而至,这一瞧不要紧,也是惊了一惊。

只见铺满溪水底部哪里是甚么碎石白沙,而是一根根惨白的骨头,其间还夹杂着一枚枚骷髅,在波光粼粼中闪着白森森的微光,随着涟漪轻晃,如同灿烂星辰坠落溪中,阴气森森中透着诡谲的气息。

这溪流中没有半根水草,倒是有不少五寸来长的怪鱼在白骨间穿梭游弋,这些怪鱼生的诡异,鱼背泛着银芒,可而鱼腹却鲜红似血,从骷髅空洞的眼眶中钻出钻进,偶尔鱼口大张,露出几枚尖利的獠牙,在白骨上啃噬而过,留下深深的齿痕。

云良姜蓦然出了一脑门子冷汗,连拖带拽的将苏灵仙拖离溪边,只走了几步,便已是手脚发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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