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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八十九回 谋定而后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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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打他的心放在了她的身上,心里便无一日是畅快的,总是在担忧生离的那一日。听到她的话,他的心跳漏了一下,定定望住她:“是,我们不能只贪图眼前。”他转瞬笑的像个孩子,笑的赤诚而天真:“小妖女,只要你相信咱们还有以后,我就放心了。”

二人又说了会儿话,直到月悬西窗,月影有了几分朦胧之意,江蓠才依依不舍的翻窗而出。

落葵怅然相望,寂寥从心底浮了出来。

浔阳城是南祁国的一座边陲小城,说小其实也并不小,且十分富庶,又紧邻天目国,往来客商皆会在城中落脚。

夜间宵禁后,街面上虽然没有人了,可城西的四座木楼中,却是十分的热闹,夜色越深,楼中越是热闹。

这四座木楼皆是三层木楼,自西向东一字排开,分别是牡丹楼、水仙楼、莲花楼和茶花楼,是浔阳城中最出名的玩乐之处,相传背后经营者是同一个幕后主人,极其神秘。

牡丹楼和水仙楼是浔阳城中最有名的青楼,就连天目国之人,也常常慕名而来,在此处一掷千金。

牡丹楼中常年传出雅乐歌舞之声,翩跹舞动的红绸在牡丹雕花的赤金围栏间穿过,极具妖艳富贵。

这座牡丹楼中,这世间所有难得一见的牡丹珍品四季常开,弹奏的乃是世间早已失传的雅乐之声,歌舞姬们更是天人之姿,个个生的华贵富丽,粉状含情顾盼生姿,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妖娆销魂的神态,真真应了那句,一见钟情的只是貌,与才情无关。

而水仙楼中没有旁的花草,只是在入冬时节,楼内便摆满了云楚国水仙镇的水仙名品,满楼氤氲沁入心脾的甜香。

有人喜欢环肥,就有人偏爱燕瘦,水仙楼中的女子尽显窈窕纤弱之姿,清丽脱俗纤尘不染,让人望之生不出半点邪念,更难得的是,这些女子各个满腹诗词,出口成章,是浔阳城中文士们最常出入的地方,且笃定的相信,自己与这些女子是始于才华,终于真情,最后散尽千金。

莲花楼因一楼开凿了个四四方方的莲花池,池中尽是并蒂双开的红莲而得名,每到盛夏,花开时节,满池莲叶凝碧,并蒂红莲灼灼,游弋的各色锦鲤搅动池水。

这莲花楼中都是清倌人,只陪着喝酒聊天儿唱曲儿跳舞吟诗作赋,绝不留宿客人,即便一掷千金,也是绝无可能一亲芳泽,故而这做莲花楼还有个被人嬉笑的雅称,换做出淤泥楼。

至于东侧的那座茶花楼,则最为神秘和富贵,没有足够的银子,是绝走不进这座楼的。

此时,茶花楼中花鹤翎开的正艳,粉白相间的花瓣层层叠叠,连成一片,极为绚烂夺目。

二楼角落里的一间雅间门关的极紧,即墨清浅立在门口,端了盏茶,心不在焉的抿着,而江芒硝与苏子相对而坐,淡淡的诡异气氛缭绕其中。

江芒硝微眯双眸,沉沉一笑:“苏掌教可是得知了万毒宗的计划,才同意与本座联手的罢。”

苏子浅浅啜了口酒,笑意敛的极淡:“若算起来,万毒宗更想要图谋的,只怕是天一宗罢。”

江芒硝极有涵养的咧嘴一笑:“苏掌教所言极是,可本座以为,若天一宗倒了,万毒宗下一个要图谋的,就是茯血派了罢。”

苏子长眉一轩,不以为意的笑了笑:“说来也是可笑,你我两宗从前势不两立,如今竟被万毒宗逼得联起手来,传了出去,只怕会被江湖中人笑掉大牙了。”

江芒硝无奈的摇了摇头:“只不过是你我两宗,不屑于那些背地里算计勾当罢了。”

苏子亦是一笑:“那么,江宗主意欲何为呢。”

江芒硝伸手,指尖蘸了些茶水,在桌案上飞快的写着些甚么。

那些水痕在桌案上显现荡漾,又在转瞬间消弭于无形。

这雅间儿里静悄悄的,二人皆没有出声,只有那些水痕蓦然浮现,又蓦然消散。

一盏茶的功夫过后,苏子看完了水痕,明白了江芒硝的打算,冷笑一声,讥讽道:“江宗主为了贵宗少主,真可谓是煞费苦心,机关算尽啊。”

江芒硝毫不在意苏子的嘲讽,反倒自嘲的一笑:“本座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,自然不能眼看着他毁在贵宗那个妖女的手上。”

苏子骤然想到江蓠曾笑语过的那个刚会满山爬的弟弟,不禁皮笑肉不笑的摇了摇头:“江宗主错了,江宗主还有个满山爬的小儿子,保不齐日后会成大器,比贵宗少宗主强上许多。”

江芒硝被苏子气的一个踉跄,险些栽倒在地上,他压着怒火,冷笑一声:“那么,贵宗只有那么一个大长老,莫非苏掌教愿意贵宗的宝贝妖女毁在吾儿手中么。”

苏子挑眉轻笑,素来极有风情的桃花眸眯成了两道缝,都说打蛇打七寸,江芒硝这七寸打的,相当有个准头,他抬起手,与江芒硝轻轻击掌:“既如此,本座应下了。”

这结果是江芒硝意料之中的,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,得到了苏子的承诺,他半句废话都没有,稳稳起身,与即墨清浅一同离开。

苏子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,稳稳端坐着不动,饮了盏茶,才慢慢站起来,走到雅间儿角落里的花几旁,那花几上搁着一盆娇艳绽放的花鹤翎。

他伸手拨弄了下花盏,那花轻轻摇曳,其中一枚紧紧包着,尚未绽放的花苞泛起微弱的红芒。

苏子摘下花苞,在指尖轻轻撵过,星星点点的红芒顿时散落在他的掌心,极快的流转腾挪,凝聚成两行细小的字迹。

苏子凝眸望了半晌,才叹了口气,拂尽红芒,转身离开。

随着藏宝之地开启之日的临近,越来越多的修仙者涌入浔阳城,不管手中有没有那张英雄帖,都纷纷挤进了城中,寻求那冥冥之中的一点可能。

入夜后,一辆马车飞快的驶过空寂的街巷,驾车之人一身灰袍,脸上斜着道狰狞的刀疤,正是万毒宗的传令使仁杞,他夹着马车,一路穿街过巷,最后停在了牡丹楼外。

仁杞环顾四围,见牡丹楼外人声鼎沸,但并无人留意到自己,便扶着车内之人出来,快步走进楼内。

三楼楼梯口处,几个神情肃然的男子提刀而立,见仁杞二人上来,便伸手一拦。

仁杞忙塞了块牌子过去,几人仔细辨认了下,忙恭恭敬敬的让了二人进去。

就这般,仁杞扶着那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外,还没来得及叩门,房门便已经打开,一个温婉美艳的黄衫女子和星眉剑目的男子迎了出来,女子冲着仁杞边上的男子恭敬行礼:“少主。”

男子微微颔首,声音暗哑:“曲家主。”

那黄衫女子正是曲莲,而她身旁的男子正是京墨。

几人进屋,男子摘下灰色斗篷,竟是对外称闭关修炼,实则重伤沦为弃子的万毒宗从前的少主卷柏,只是此时的他,脸上的脓包都已经愈合了,只留下些浅浅的疤痕,而脱落了一半的头发也长出了细细的绒毛。

京墨头一回见到这样狰狞的脸庞,不由的一惊,面露胆怯之色。

曲莲掠了京墨一眼,唯恐他的模样惹恼了卷柏,忙斟了盏茶放到卷柏手边儿,陪着笑脸儿道:“少主的伤势已然大好了,若再得了藏宝之地中鬼帝夜合的遗宝,少主定能修为尽复,夺回少主之位。”

卷柏淡淡的看着曲莲,此番是第二回见到她,曲家原本是依附于他,可后来他失了势,原以为曲家会倒戈相向,转头去依附卷丹,可不想曲天雄竟是个忠心不二的,不但拼了在万毒宗不受重用,也不肯弃了他,更是四处搜罗修仙者,祭炼之后交给他,助他疗伤恢复修为。

如今曲天雄身死,曲莲继承了他的毒功,她亲自赶去了平阳城表明忠心,这才有了彼时的初次相见,卷柏想的十分清楚,曲莲不比曲天雄,没有跟了他数十年的主仆情分,她万里遥遥赶来对自己表明心迹,不过是初掌曲家根基不稳,急于寻一个靠山罢了。

既是相互利用,自然要将这利用做到极致,这才有了后来送进青州城中的那张英雄帖,才有了如今的第二次相见。

卷柏凝神一笑:“本公子能有今日之幸,全靠你们曲家全力扶持,曲家大功,本公子绝不相负。”

曲莲有些怕卷柏,忙笑道:“少主这是说哪里话,这些都是属下等应该做的。”

卷柏抿了抿唇,按着心口轻咳了一声:“曲家主,这浔阳城中如今修仙者甚多,本公子的伤能否在进入藏宝之地前痊愈,就看曲家主的手段了。”

曲莲知道这是卷柏在试探她,看她的手段究竟如何,能否配得上做他的属下,若她想坐稳曲家家主这个位子,想牢牢靠着卷柏这个靠山,那么余下的这一个月,她必须全力以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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