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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旧话重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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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节过去,重阳节过去,然后圣诞节、元旦、过年……时间不是用跑的,是用飞的,手指头还没有掐紧,它已经溜掉一大段。

过去半年,我和司契从朋友变成好朋友、再变成了不得的好朋友,当“了不得的好朋友”已经无法形容两人的关系之后,我们开始用死党来称呼彼此。

照理说,结交一个死党算不得什么大事,但对我们来说,是大事。

我没将他排拒于生活圈之外,平平和和地接纳他进入自己的世界,对司契而言,是大事。

司契没认出顾无忧是许晴晴,而且和她剖腹交心,对我来说,是大事。

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的友谊,一路从陌生疏离走到热络熟悉,对两人而已,都是大事。

由此可知,我们多么珍视彼此。

我家的浴室摆进一套男用的盥洗用具,室内拖鞋两双蓝的、两双粉红,我的房间空出一个衣柜,里面挂了不少男人的西装外套,而一楼的白色大沙发,成了司契的备用床。

他常常聊得太晚,就在这里睡觉,他越来越喜欢那片长长的窗,那个可以看见星星月亮的窗,他也爱上在栀子花香甜的气味汇总清醒的早晨,他想,就这样过一辈子,也没什么不好。

我们正式成为一家人。

司契揉揉发酸的肩膀,他的蓝色开刀服沾了鲜血,拨掉手套、换下衣服,他吐气,这个心脏手术开了七个小时,所有组员都累死了。

缓步走回办公室,这两天太忙,他没回家……家,他指的是我的房子,不知不觉间,他把那里当成家。

司契勾起嘴角,想起“家”,肩膀上的酸痛感消失了,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起来。真好,“家”,他的家、我的家、小西小北的家,他们一家人的家。

也许他该退掉租来的公寓,要不是每个月存款簿里会自动扣掉一笔钱,他都忘记,他还有另一个住处。

屁股才刚沾到办公椅,电话响了,他接起。

“许佳音,有事吗?”

“你为什么不接手机,我打很多电话给你。”许佳音口气里有一丝丝不高兴。

“我在开刀房,不能接手机。”

“哦,你很久没有回公寓对不对?我去找你几次,你都不在。”

“对,我很忙。”

他可忙咧,忙着教小北数学,忙着陪小西弹钢琴,忙着帮采购食材的我推推车,还忙着……趁我不注意时,偷偷看着我的背影,晓得吗?光是窥视,就会让他感到无限满足。

“忙什么?忙到连家都不回。”

许佳音说错了,那个地方是租处、是公寓,至于“家”,在另外一个地方,那个地方的花花草草美得不得了,那里的月亮比别的地方那个圆,那里的食物比别的地方香……完了、完了,他得了恋家症,只要想到家这个字,他脑袋里就出现无限联想。

“工作。”

他回答得简明扼要,到目前为止,他尚且不准备让我曝光。维护他们之间,他必须比以往更小心。

“司契,你在躲我,是不是?”

“我干么躲你?你是我的小妹妹。”这句话,他会说三千三万次,直到她无法否认为止。

“错,我们已经订婚了,我是你未来的妻子。”

他沉默。

“你对我不公平,你连试着爱我都没有,就放弃我们的未来。”

“我试过了,我办不到。”

“那么,再试一次吧,我已经长大,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不讲理,我会学习站在你的角度想事情,我会放慢脚步,不逼不催促,等你真心接受我了,我们再成为真正的夫妻,你说,好不好?只要你肯搬回家,我愿意配合一切。”

她的口气是谦卑哀求,他理解这对她来说不容易,可是很抱歉,她再谦恭、再委曲求全,他都回报不了她的感情。

那个订婚礼是个错误起始,他不要一错再错。

“许佳音,对不起。”他有浓烈的罪恶感。

“一定要这么绝吗?你知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伤人。”她压低了语气,控制着即将升起的怒涛。

人人都说他温柔,才怪,他固执得吓人,凡是他决定的事,没有人可以改变,他坚定的意志力是她最大的敌人,可是,她怎能一面爱他的人,却一面憎恨他的性格?

“对不起。”这是他唯一给得起的词句。

“我不要你的对不起,我要你给我机会!”抑不住了,她扬起声调。

“对不起。”翻来覆去,他能说的还是只有这几个字。

“只要我们的关系还在,你就算找到姐姐,也没法在一起。”

“在尚未和你结束之前,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。”他不愿意伤害我,也不愿意伤害许佳音。

“司契哥,我真想告诉你,我恨你。”

“我知道,对不起。”终了,他给的还是对不起。

“说到底,我还是要输的,对不对?任何人在你面前都要大输特输,对不对?姐姐那么强、那么傲的女生,也得输得连夜撤逃,我算什么。”口不择言了,她只想伤害他,减轻自己的疼痛。

司契沉默,由她伤害,如果她能因此好过……就这样吧。

“爸妈劝我放了你,他们说,强摘的瓜不甜。可是不管甜不甜,我已经咬下去了,我就一定要吃到底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。

他无言。

“你爸问我,如果我不剪掉套在脚上的麻绳,怎么走出去,怎么看得见更远更美丽的景色?我哪里需要美丽景色,只要有你司契在我的世界里,我的生命就完美无缺。”

“你说,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讨厌?为什么他们都要劝我放手?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我们两个只有分开才会得到快乐?这是错的嘛,大错特错的呀,合会快乐、分会伤痛;聚会快乐、离会哀愁,这么简单的事,为什么他们都搞不懂?”

司契持续静默。

她的偏执和他一样,只不过他比较幸运,他爱的那个女孩爱自己,而她,错认了一段感情。

他不能职责她错。

“我什么都不要,只要你,可是你们联手摆明我什么都可以要,独独要不起司契。很烦,我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塞给我?我又不喜欢那些无聊的男人,再帅、再有钱,我都不要、不要、不要……”

说到后来,她隐隐啜泣。

司契听懂了,这阵子,方如阿姨又找人和许佳音相亲,身上的病让阿姨忧心忡忡,她怕看不到女儿得到幸福就死去,于是不断为许佳音物色对象。

许佳音因为母亲的病,不愿忤逆母亲,再痛苦也硬着头皮出场,阿姨没想过,人不能逼得太急,尤其是感情这种事。

“你真的不喜欢相亲的话,我可以找时间和方如阿姨谈谈。”他终于说出对不起以外的话。

他要和妈妈谈?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,给了她信心。“司契,你不要我去相亲的,是不是?你仍然在乎我的,是不是?”

“重点不是我要不要你去,而是你想去就去,不想去就别去。如果你无法和方如阿姨沟通的话,我愿意帮你去说说。”

许佳音听得清清楚楚,失望再度在胸口酝酿。

她真笨,为什么要一而再、再而三找他,好让他有机会伤害自己。

“不必,我会自己说。”恨恨地,她用力挂掉电话。

司契放下话筒,整个身子压进皮制椅背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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